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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望大朝会,仅是礼仪性质的朝会,四五百人聚于外朝文德殿中,又能讨论起什么政事?真正处理国家政务的地方,是平日里只有宰执和一些重要朝臣参加,举行常起居的内朝垂拱殿,以及朝会结束后,天子‘阅事之所’的崇政殿。
不过,此次南汉国使臣留了下来,叶尘接到了一名黄门的通知,也留了下来。
孟修和秦权虽然在南汉国官位不低,前者正三品,后者从三品。他们虽不算是宦官,但却是太监。若不是赵匡胤已经对南汉国内情况有所了解,定会视二人到来为奇耻大辱,早早让人赶出了开封城。
孟修和秦权是第一次来到大宋,来到开封城,一路过来,他也为大宋的富庶和百姓安宁感到惊叹,同时也见识了大宋京师的宏伟繁华和皇城的富丽堂皇。感觉南汉国确实远无法与其相比。
但那又怎么样呢?大宋再强大,宋帝再厉害,难道还能够与天师相比?天师乃是天上玉皇大帝转世,天一道的教义迟早要传遍天下各国,大宋也不例外。等天师神功大成,出关之后,来到大宋,定会轻易使得宋帝如那南汉刘家皇帝一样,跪拜在天师脚下。
上面这些看法,不论孟修,还是秦权,都深信不疑。因为他们是天一道陈景元的狂热信徒。陈景元让他们把自己着了,他们毫不犹豫就会去做,让他们将自己父母亲人吃了,他们甚至都不会迟疑丝毫。这便是天一道的恐怖之处。
“今日就算去死,也要将天师交待的任务完成。”孟修和秦权彼此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然。可实事上,他们怎么去死,或者怎么去死才能完成天师的任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真正能做的也只是将陈景元让他们的话告诉宋帝。
“陛下有旨,宣南汉国使孟修、秦权上殿觐见。”
来自门外的通传,打断了孟修和秦权的胡思乱想,二人脸上表情此时很奇怪,漠然之中有着和让人心寒的狂热,捧起了国书,走进了垂拱殿中。
赵匡胤坐在宽大的御座之上,眸中满是厌恶和讽刺。昨天南汉国使臣到达开封之后,武德司的人便收买了南汉两名使臣身边的人,知道了南汉派出使臣的目的。赵匡胤当时有过难以置信,甚至首先出现的便是心动,虽然随后被理智将这份心动强压了下去,但时不时的这份心动还会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
但是,他毕竟是大宋开国皇帝,又怎么会做出那等自断国基的蠢事。
孟修和秦权见惯了南汉国皇帝的丑态,这些年下来,心中早已经没有丝毫皇权至上的想法。但二人能够被龚澄枢派来完成这件大事,却也不算愚蠢。进门后稍稍抬头一瞥,便立刻低下了头。装作谦卑的听从礼官的指派,行礼,至书,问候,然后聆听圣训。
赵匡胤对着两位阉人,却也不想什么废话,更不用什么圣训,看了一眼站在班列中的叶尘,直接以略带讽刺意味口气,且开门见山对孟修和秦权道:“你二人万里迢迢来此,有什么话就吧?”
孟修好像对赵匡胤的讽刺语气感觉不到,自顾自道:“我南汉国愿意如南唐国一样臣服于大宋,奉大宋为上国。”
旁边文武百官闻言,顿时出现骚动,一名文官当即出班,躬身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不动兵戈,不战而使得南汉屈服。”
紧接着十多名文官也出声表示恭贺,最后除了赵普、赵光义等几名少数重臣之外,大部分文武重臣都出班恭贺。
赵匡胤不为所动,也没有理会这些恭贺的大臣,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孟修和秦权道:“既然如此,那两位使臣还不将臣服国书交上来。还有这次上贡之物为何没有带来呢?”
孟修道:“陛下!我南汉四百多万人,二十四个州,一百七十三个县全部臣服于大宋,只有一个的条件。”
赵匡胤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叶尘,发现后者眉头紧皱,道:“不知贵国这条件是什么呢?”
孟修精神一振,道:“只要陛下将一个人送给我南汉,我南汉四百多万人,二十四个州,一百七十三个县全部臣服于大宋。”
群臣哗然,不少人都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一个人便可换得一国的臣服。难道是想索要人质,或者联姻。历史上下国担心上国将其灭国,索要人质的例子不是没有。至于下嫁公主联姻的更是不再少数。这样的条件相比一国的臣服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当今天子只有两子一女,让一人远去南汉,天子心中恐怕会有所不愿。
赵匡胤心中已经失去与这两个阉人对话的耐心,沉声道:“你们想要朕送你们一个人,这个人是谁?”
孟修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赵匡胤脸上讥讽和话语中的不耐烦,赶紧道:“陛下只要将祥符侯叶尘送于我南汉国,我南汉国便臣服于大宋。”
全场瞬间寂静一片,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全部看向叶尘,叶尘自然脸色难看无比,心想这陈景元好大的手笔。
不过,若只是臣服于大宋,赵匡胤多半不会答应。但若是直接将国土奉上,赵匡胤多半恐怕会答应。毕竟在一国与一人之间选择,这人不管多么特殊,恐怕都很难与一国的价值相比。除非这人乃是传中的诸葛武侯或者孙膑在世,才有这可能。可他叶尘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价值。
叶尘心中忐忑的看向赵匡胤,后者则深深的看了一眼叶尘,正准备话,不料文臣行列中突然一人出班,指着叶尘,正气凛然的道:“叶侯!身为臣子,这时候还不挺身而出,难道你要做那不忠不义之人。”
此人四十岁左右,白面黑须,气质俨然,身怀儒者之气,正是翰林学士陶谷。
陶谷这个人,若论其才华学识,堪称出类拔萃。自五代至大宋之初,文翰冠绝一时。他的资历也极深,后晋时便已经官至如制诰兼掌内外制,参预机要。后汉、后周历朝皆为重臣。但叶尘从罗公明和曹彬那里了解到,此人的人品却不怎么样,为人“倾险狠媚”,为官见风使舵,投机钻营。如今在在翰林院供职,算是清贵之位。
陶谷完这些话,心中暗中得意,心想还好自己反应快,率先将这句话出,轻易立此大功。他是认定了天子肯定是会牺牲一个叶尘,来换得南汉一国的臣服。可是这样的话,作为天子自然不能亲自诉诸于口。这个时候就很需要臣子替他出一些话,甚至逼迫叶尘自己识时务。至于那南汉国要叶尘干什么,这个对于大宋得一国的臣服来,很重要吗?他不这样认为。
赵匡胤眼见陶谷出这样的话,神色有些怪异,便没有吭声,他也想看看叶尘会如何应对。
御史中丞王悦风与叶尘有着死仇,昨晚上便接到了赵光义送来的消息,按照赵光义的意思,让他不要出头,静观其变,他本来对此还大为不甘心,如今眼见陶谷竟然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自然乐见其成。索性按照赵光义授意静观其变起来。
陶谷话一出口,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文臣便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反应迟钝,让陶谷得了头筹之功。而另外三分之二的文臣,一部分是顾忌曹彬、魏王赵德昭、罗公明与叶尘的关系,另外一部分则是属于赵普和赵光义一系人员,没有得到两赵的授意,不会轻易出班发言。
反应第二快的是与叶尘本来便有过节的参知政事吕馀庆。吕馀庆虽然也算是赵光义一系的人,但毕竟身为副相,严格起来,只能算是与赵光义联盟的关系。自然不用太过看赵光义的脸色行事。所以,有时候一些消息,赵光义也不会急着给他通报。
“叶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时此刻,你还不站出来为官家分忧,为我大宋尽忠,难道想要谋反不成。”吕馀庆不愧是副相,所之话比陶谷更加阴狠,不但使得叶尘站在悬崖峭壁边上,而且使得正准备替叶尘话的曹彬和罗公明都脸色大变,欲言又止,不得重新筹措语言,避开谋反这个敏感话题。
实事上,不等赵匡胤、叶尘,或者曹彬、罗公明,以及魏王赵德昭什么,吕馀庆话音刚落,便几乎同时有十多名文官出班,指着叶尘,出了不同的话,但却同样的意思。
叶尘脸色铁青,心中凛然,好一个文人士子,自古有‘虚伪不过文人,阴狠不过士子’之,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一个个得大义凛然,好听是为天子分忧,但白了其实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在天子面前表现忠心,投机钻营而已。至于叶尘的死活,他们才不会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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