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学武当被山坡上滚落下的积雪淹没时,心里顿时一凉,难道自己和娟子就这样要葬身雪海里吗?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爱妻那副殷切关注自己的面容,仿佛自己要葬身雪海正撕裂着她的心。
陈学武这时不由心里一动,浑身的血液迅速沸腾了,让身体里的各条血管都喷张了。他的钢铁般的男人意志让他不甘心坐以待毙,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倒下!千万不能!!
他心里清楚,假如自己坐以待毙了,那自己手里牵着的另一条鲜活的生命也香消玉殒在这茫茫的雪海中了。所以,一种坚定的责任心也唤起他无穷的动力,依旧顶着滚动的积雪往前冲,尽管积雪沉底淹没了他和身后的娟子,那他干脆‘破浪’向前闯。
娟子的腿早就软了,当被积雪倾覆时,已经处于死亡前的绝望。不过,由于有一种强大的拉力让她的娇躯继续向前,所以才没有被大雪压倒。
他俩就这样在飞溅的积雪所形成的瀑布里穿梭狂奔——
这场雪崩并不是整个的山坡一起滚落积雪,而是从最险峻的‘鹰嘴崖’主峰开始发酵,并向两侧蔓延,恰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速度也是同样如此。不过,雪崩最严重的一段是发生在陈学武和娟子身后的百十米处,那里是主峰,又高又险峻,但随着向两侧蔓延,雪量却是逐渐减弱,速度也是同样如此,当波及到陈学武那里时,积雪下溅的程度的越来越弱,当他俩扛过最艰难的一段路后,在往前,积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并慢慢停止了,但他俩脚踏积雪的厚度却齐腰深了。不过,他俩却露出了头。
此时,陈学武的钢铁意志几乎摧毁了他的血肉之躯。他的全身都被大汗淋透了,身体虚脱到达了极限。的确,刚才一阵狂奔,不仅仅是带动自己的身躯,还要同时带动身后的一个女孩的躯体。他毕竟不是一个铁打的机器,当再也迈不出步伐时,便把娟子的娇躯紧紧抱住,凭天由命。然而,上天就在这时却眷顾了他俩,雪崩骤然停了下来,山坡上仅仅又残雪滑过,但不足以再淹没他俩的身躯。
陈学武抱着身体战栗的娟子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让自己虚脱的身体迅速恢复一点活力,这才有精神观察周围的情况。这场惊骇的雪崩终于停止了,而自己和娟子刚好逃到了雪崩的边缘地带。当他看到背后隆起的雪山,不由心有余悸。假如自己的动作再慢一步,那真的就葬身于雪山之中了。如今,自己和娟子紧紧被掩埋了半个身位而已。
自认为捡回一条命的陈学武首先用手抓起一把雪,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下。他必须要补充一下体内流逝的水分。
“娟子?”他这时试探摇动一下还靠在怀里的娟子。
娟子半晌没有清醒,所付出的不仅仅是极限的体能,还包括所有的精神意志。的确,在遭遇如此凶险的情况,就算一个男人也会失魂落魄,更何况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如果不是继父给了她一个强大的拉力,她早被雪浪冲入山路另一侧的山谷里去了。此时,她的体力和精神都需要慢慢去恢复。
“闺女你怎么样?快醒醒!”
陈学武一看娟子脸色如同一张白纸,全无知觉的样子,便不停地呼唤她。
娟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又惊悸地望了一下四周,才颤声问道:“我们···还没死吗?”
陈学武知道她累坏了,也吓坏了,不由再次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闺女别怕,我们终于从这场雪崩里逃出来了!”
他俩又这样相拥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色都暗淡下来了,彼此才恢复一些体力。
陈学武又放开娟子,并对她表示:“闺女,这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要继续向前。”
“好。”
娟子嘴里仅仅吐出一个字,便奋力在没腰的积雪里试图移动她的娇躯。
“哎呀!”
她突然大叫一声,并且身体一个踉跄,如果不是积雪托着和身边的继父的搀扶,她就会摔倒了。
陈学武只好重新抱住了她,并关切询问:“闺女你怎么了?”
“我的脚···我的右脚又痛又麻···好痛···”
陈学武一看她的额头都痛得渗出了汗珠,就知道她正承受着钻心的痛。
陈学武无法查看她的脚,就只好把她的娇躯完全抱离了实地,而自己奋力破雪前行。他想找一个积雪稍浅的地方,把娟子放下来,再检查一下她的脚踝。可是,他一直移动了数十米,才到达一块积雪不足一尺深的地方。
他这时心里明白,即便他俩没有被积雪淹没,但恐怕无法摆脱这个冰雪的世界。
他体力又大量消耗,只好再次把娟子放下来。可是,娟子只能左脚着地,而把右小腿向上弯曲着,让右脚高高抬着。
陈学武俯下身,并用一只手试探触摸她的右脚脚踝。
娟子的眉头顿时拧作了一团:“陈叔叔···疼···”
陈学武眉头一皱:“糟糕,你的右脚一定是崴伤了,已经无法走路了。”
娟子望着周围白皑皑的积雪,不由蹙眉道:“那该怎么办?”
陈学武赶紧安慰:“闺女别着急,有陈叔叔在,就算背着你,也一定把你带出去。”
“可是···这么厚的积雪,就算空着身子走,都很吃力。更何况背负一个人呢?”
陈学武坚定道:“就算再难,我俩目前也得同舟共济。因为没有人会帮助我们。”
娟子不禁苦笑:“如今这里发生了大雪崩,肯定不会来人救我们了。”
陈学武点点头:“车辆是肯定进不来了,除非有直升飞机救援我们。”
“唉,怎么会有直升飞机呢?”
陈学武思索一会,才回忆道:“当初发生雪崩时,我首先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才回头观看的,但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刚刚通过的地方的惊天雪崩。”
“唉,那一定是雪崩发出的声音。我也听到了。”
陈学武摇摇头:“我感觉不像,好像是机器的声音,雪崩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来。”
“难道在咱们的车后,还有车辆驶入进来?”
陈学武又否定道:“不像。因为咱们已经离开车距离大约有一百米了,汽车的马达声不会传这么远。而我听到的声音很大,好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的声音。”
娟子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怎么会有直升飞机呢?这不可能。再说,如果真来了直升飞机,那他们为什么不救我们,就独自离开了?”
陈学武沉思道:“可能那架直升飞机距离我们比较远,但可能发现我们的汽车了。可就在这时,又突发了雪崩,就让飞行员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雪崩吞没汽车的那一幕中,就疏忽了远处的我俩。当然,在雪崩发生过程中,我俩一直在雪里跑,更不容易被人家发现。”
娟子一听,不由沮丧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真是太倒霉了。既然人家没有发现生命的迹象,就不会再飞回来了。”
陈学武苦笑道:“咱俩目前求人不如求己了,还是自己想办法走出去吧。”
娟子这时突然一脸黯然:“陈叔叔您自己走吧,就把我留在这里好了。”
陈学武吓了一跳:“丫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你独自丢在这里?”
娟子动情道:“刚才要不是您拉着我跑,那我早就没命了。但看看把您累成啥样了?这里刚过‘鹰嘴崖’还没有多远呢。距离下面安全地方起码还有几十里地。您就算一个人走出去,都是很艰难的事情。如果再带着我这个累赘,那我俩恐怕都出不去。”
陈学武凝视了她一会,才郑重道:“你不要再说傻话了。我不会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的。”
“陈叔叔···”
娟子此时心里百感交集,语音也不禁哽咽了。
陈学武等自己的体力恢复一些,于是就尽量俯下身:“闺女,快伏在我的背上吧。”
娟子知道继父不会扔下自己不管的,便只好按照继父的交待做了。
陈学武身上还穿着那件笨重的军大衣,再背着娟子,行动显得异常臃肿,更何况在几乎没膝的雪地里走?
他咬牙在雪地里缓缓移动,虽然很很吃力,但却顽强地一步步向前···
娟子趴伏在继父的背上,突然想到了那辆新车,不由懊恼道:“咱们的新车不知道怎么样了?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陈学武猜测道:“它不是被大雪冲下另一侧的山沟了,就是原地被大雪掩埋住了。不过你别担心,等到雪化时,它一定会被找到的。”
“可是···它那时还能开吗?”
陈学武眨了眨眼,随即安慰道:“闺女别担心,就算那辆车报废了,那还有保险公司负责呢。”
娟子眼睛一亮:“保险公司会赔偿吗?”
陈学武思忖道:“我当时购车时就上了保险。但不知道咱们这种情况是属于天灾还是**,也不清楚会不会有赔偿的依据。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俩能平安回去,并跟你妈妈团聚。”
娟子又是眉头一蹙:“我妈妈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陈学武也黯然道:“咱们这里发生雪崩的消息一定会在外面传播开,而你妈妈又跟我们失去了联系,肯定担心死了。所以,我们必须努力走出去。”
陈学武这样跟娟子说着话,一边继续向前走。可是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体力渐渐不支了。
娟子听到继父沉重的喘息声,不由劝道:“您赶紧停下来歇息一会吧。”
陈学武虽然不心甘,但实在迈不开步伐了,便只好停下来了。
“您快把我放下吧。”娟子等继父一停下来,就立即讲道。
这时候,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并且寒风肆虐,陈学武如果背着娟子走,还感觉不到寒风的凛冽,可一旦停下来,顿时有寒风像刀子刮面的感觉。他同时感觉到刚放下来的娟子的娇躯正在瑟瑟发抖,顿时醒悟到了,她一直伏在自己的背上不动,身体得不到活动,很容易被冻得僵硬。她身上的羽绒服保暖还是有限,远不如自己的身上的军大衣。
他想到这里,立即解开军大衣的扣子,让它完全敞开了,要把脱下来披着娟子的身上。
娟子急忙阻止:“不行。您的身上没穿棉衣,全靠这件军大衣抵御严寒,如果脱下来,会很快把您冻僵的。”
陈学武微笑道:“闺女请放心。我的身体好,不会用事的。”
“不行!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依靠谁呀?”
“可是,你现在冻得厉害,如果身上不加件衣服,会很快被冻僵的。”
娟子思忖一下,突然把发抖的娇躯扎进继父的怀里:“那我俩共用一件大衣吧。”
陈学武觉得主意不错,就把娟子像婴儿一样,紧紧用大衣把她裹在怀里。此时他的身躯和大衣都成为了娟子抵御严寒的襁褓。
娟子感觉身体就像扎入了一个温暖的被窝里,瞬间把严寒甩开了,但她的小腿和脚还暴露在‘襁褓’之外,并插在深深的雪里,几乎冻得麻木了。不过,她已经顾不是自己身体的下面了。
陈学武就这样跟娟子蜷缩在同一件大衣里,用自己的胸怀去温暖着娟子的娇躯,同时注视着外面的地形和天气。
此时的路段已经看不到明显的坡度了,好像就是一个平行的原野。这更让陈学武为难,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那个山坡做参照物,自己很容易偏离那条山路,不仅容易迷失方向,甚至会失足跌下原来的山谷里,这时的山谷就是覆盖积雪的陷阱了。
如今外界又是一片黑暗,自己如果再背着娟子抹黑走,会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于是他决定就这样抱着娟子,捱过这个漫漫长夜,这样也能让他更好地恢复耗尽的体力。
这一宿,对于陈学武来说,可以说是异常漫长和煎熬的一宿,不能够睡觉,只能拥抱着娟子躺靠在雪地里,依靠没过身体的积雪来抵挡刺骨的寒风。
不知过了多久,陈学武发觉东方地平线上露出一点鱼肚白,自己的周围能见度也清晰一些了,知道就快到黎明了,应该到动身的时候了。
“闺女别睡了。”陈学武轻轻摇摇还抱在怀里的娟子。
娟子的神智清晰了一下,不由从大衣里探出了脑袋:“亮天了吗?”
“快了。咱们可以赶路了。”
陈学武一边回答,一边抱着娟子从雪地里爬起来。
“哦,那咱们赶紧走吧。”
陈学武感觉她的身体还依靠自己托着,不由问道:“你的脚还疼吗?”
娟子摇摇头:“我现在没有啥感觉了。”
“是吗?那你赶紧站直了。”
“我···我的脚好些没有知觉了,无法使劲。”
陈学武脸色骤变,立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立即把军大衣脱下来,并铺在跟前的雪地上,随即又把娟子放倒在上面。
“您要干什么?”娟子一脸茫然望着继父。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脚!”
陈学武一边急促地回答,一边很快脱掉了她的鞋袜。
趁着一点微弱的光亮,他发现娟子的小脚丫头完全变了颜色。
他使劲一掐她的脚踝,并颤声问道:“娟子有感觉吗?”
不料,娟子却茫然摇摇头。
陈学武没有时间思索了,又迅速脱去她另一只脚的鞋袜,并把她一双变了颜色的玉足按在了雪地里,利用积雪快速搓她的双脚···
娟子先是一惊,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的双脚之所以没感觉了,恐怕是冻坏了。目前继父正在帮助自己的双脚恢复血液循环。
陈学武用积雪足足为娟子做了半个多小时的‘足疗’,都把跟前的积雪融化成了水,娟子的双脚才恢复了红润,并且有了知觉。
陈学武并没有立即帮她穿上鞋袜,而是解开自己的上衣,把她那双还很湿润的双脚揣在自己的怀里,让自己皮肤的体温直接温暖她的双足。
娟子眼看继父的表情由刚才无比的恐惧和焦虑变成了一副坦然,同时忙碌了一身大汗,不由心里一酸:“您对我真好。”
陈学武一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双脚,一边嗔笑道:“你是我的闺女,我当然要对你好了。”
“您比我的亲爸还要好。”
“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如果你亲爸遇到这样的情况,所做的不会比我差。”
娟子这时的热泪就像开闸的洪水:“爸爸···”
陈学武愕然道:“你在叫我吗?”
娟子使劲点点头:“您以后就是我的亲爸!”
一股暖流瞬间流遍陈学武的全身,此时莫名的感动让他热泪盈眶。
他点点头:“好闺女,你以后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等娟子的双脚干爽了,才从怀里拔出来,并再亲手帮她穿上了鞋袜。
娟子的那只扭伤的脚踝经过他的拿捏之后,痛感已经减轻了很多,于是建议:“您搀扶我走一段吧?”
陈学武摇摇头:“你别着急走。爸爸的体力已经恢复了,等背不动你时,你再试着自己走吧。”
娟子对继父已经做到了言听计从,于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陈学武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执意把军大衣套在了娟子的身上,并解释道:“我这时背着你,同样感觉身体暖和的。”
娟子觉得继父讲得有道理,心里暗想,他背着自己走,肯定会越走越热的,就算是单衣,最后都会发汗的,于是同意了。
这时候的天色完全大亮了,陈学武就这样背着娟子又走出了不到一里地,就发现了身穿红色羽绒服的齐顺敏移动的身影,并眼看她慢慢晕倒在雪地里,于是就加快步伐过来援助。
当齐顺敏得知老公和女儿脱险的经过,以及在雪地了捱过了一宿,不由百感交集,搂住老公的脖子抽泣不已。
陈学武心情同样是感动万分。他怎么想不到爱妻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又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居然不惜冒着自己的生命的危险,来寻找自己和女儿。这样的亲情动力对一个平时柔弱且依赖感很重的女子是怎样一个蜕变?
他紧紧抱着爱妻的娇躯,久久没有放松,任由激动的泪水流下他的脸颊。
娟子目睹眼前的激动时刻,也顾不上自己的伤脚,一瘸一拐地靠近他俩,并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了父母身上。
嘟嘟嘟····
就在这时候,刺耳的马达声响彻天空。
陈学武仰头一看,一架直升飞机正从远处缓缓向他们靠近···
“你们看,救援我们的飞机飞来了!”他立即朗声提醒偎依在自己怀里的爱妻和女儿。
齐顺敏和娟子同时把头从陈学武的怀里抽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架直升飞机正在向他们靠近。
陈学武虽然跟爱妻团圆了,可在这个属于生命禁区的极地相逢,充满喜悦和感动的同时,也正忧虑该如何把没有活动能力的她俩带出去,可就在这时候,一架救援的飞机飞来了。
他不由激动的表示:“让我们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等待我们的新生吧。”
齐顺敏这时的双脚已经落在了雪地里,她的一只胳膊揽住老公,一只胳膊搂住女儿,并动情道:“我们不是三口人,而是一家四口。”
陈学武和娟子顿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便不约而同地发出动情的声音:“对,让我们一家四口人紧紧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全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