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凉驾着马车赶在宋廉派人把守城门之前,一路继续往南,头也不回地出了上郡县城,直奔江州。
马车时疾时缓行了一整日,再次途经一旁的村子时,里头三两户人家已陆陆续续升起了炊烟。乳白的烟气与灰沉的暮霭交融在一起,似是给远处的墙头,树顶都罩上了—层薄薄的纱布。
停了车问路,旁有村人说穿过前头的平水县,便是江州境内了。叶子凉抬眼望望渐沉的日头,想着今日怕是赶不到江州城了,便驾车拐入了临近的小城中,准备休息一夜,再做赶路的打算。
暮色渐浓,几人在城中简单填了肚子,便寻了一处地方住下。
上了楼后,高询却没有同她一起,白桑只得先独自一人回了房中。
沐浴后换好衣衫,她倚在窗边,看着外头漆黑的天。月色朦胧,昏暗的烛光映着街上路人匆匆的身影,时有几丝凉风吹过,一如江州温和的夏夜。
“哐!”
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动静,白桑转过身,看见房间的门被高询甩地震天响。
那人站在门口,几乎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
“陆白桑,你又将事情瞒着我!”
白桑抬起眼,整颗心突地沉了下去。
高询几步上前,将面前之人死死压窗栏之上,恶狠狠问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你为她把脉时,为什么不说?!”
她盯着眼前这张依旧冷冷清清的面庞,心内更是恨的牙痒痒:“怎么?对着高彦的孩子不忍心了,怕我会下药将他打掉?”
白桑微垂下头,默不作声,身前人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却带出了更讥刺的语调,“投毒放药种阴狠的招数,不是你最爱干的事么。”
“我若学会了,也都是拜你所赐!”
她颤了颤身子,脸色随着嘲讽的话,蓦然又苍白了几分。抿了抿唇,终于摇头解释:“宋姐姐体弱,先前体内已积了太多药,倘若真的失了孩子,她的身子也会受不住的。”
“陆白桑,如今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高询贴近她的脸颊质问,“当初你与高彦暗室欺心之时,你可有为无辜的旁人想过半分?”
她吐尽最后一个字,将目光落在了身前人的腹上,声音骤然变得很轻,透着异样的语调:
“你有没有,嗯?”
白桑倏地抬起了头,似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她对上那漆黑的双瞳,却只看见了满眼的冰冷。
无尽的酸楚在一瞬之间全然涌上心头,她偏过脸,低垂的眼帘与睫毛开始抑制不住地轻抖:
“我没有。”
“是吗?”高询一声冷笑,沉下了阴森森的目光,“你觉得我会信么——”
话落,她一把拉起面前人的手臂,狠狠将她压向床间。
她随之俯身贴了上去,炙热的气息轻轻打在微红的耳廓。高询眯起眼盯着身下之人,抬起手,几步解了她的衣带。
白桑猛地缓过神来,使劲抓住了她仍在扯动衣衫的双手,渐通红了双眼:“够了高询,我没有!”
身前人却没有停手。白桑抵不过她的力气,反抗的手臂被她抬了起来,粗暴地压在了一处。
外衫尽然滑落,里衣半敞开来,素净的肚兜之下,裹着玲珑的曲线,半露出平坦的小腹。
白桑偏过头,死死咬着下唇。
她的指尖攥紧了身下的被子,却一声不吭。
曾经两人夜夜赤诚相对,此刻在她身下,她却第一次觉得这般的屈辱。
“呵,那真是可惜啊……”高询看着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心中似被什么狠狠刺了下,嘴里头的话却以更加挖苦的语气不受控制地飘了出来,“没能为我的好皇兄,你那救命恩人留下一儿半女,你心中定是难过的紧吧?”
白桑颤了颤眸,身子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使劲偏了脸,眼泪却难以掩藏,已大滴落了下来,浸湿了两人压在一处的指尖。
该怨谁呢?她无人可怨。
屋内烛火缓缓开始摇曳,外头几丝凉风从半开的窗口钻入,街上却已是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
面前人已松了手,站起身来,冷眼瞧着自己。
白桑垂下头,抬起指尖,默默系好自己的衣衫,走到门边。
她始终敛着眸,未再瞧高询一眼,出口的语调恢复正常,嗓音却仍带着几丝沙哑:“你休息吧,我去守夜。”
高询看着离去的清减背影,挺直着背站了半晌,握紧的双拳久久难以放开。
她闭上眼,耳边仍停留着那一句话:
“殿下,这许是高家唯一的血脉了。”
高询禁不住冷笑,血脉,血脉!纵使血脉相连又如何?
她的两位亲哥哥,一个为了皇位不惜谋害亲生父亲,一个千方百计设计构陷亲生兄弟。
如今面对高彦的孩子,让她如何留下?
自始至终,即便到了现在如此境地,她宁可至此孤身,也从未想过,非要为高家留条血脉不可。
高询睁开眼,再次望向门外那单薄的身影。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满心欢喜的打算,只为与她厮守一生。若是那人喜爱小孩,师父医术高明,总能治出些奇效之药来。若是那人不喜,便仅是两人相伴到老,却也是美满至极了。
她摇摇头,溢出苦痛的笑。
果真是年少无知,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