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王府之中,本就在聚阴阵的九个阵位中等候的仆役看到了观心观上空有蓝色信号闪过。那是先前楚秋道长和约定过的,一旦见到信号,立刻开始进行毁阵。
仆役将早就准备好的盐米,五色豆,鹿血,无根水等等极阳之物混合在一起倒在了阵法上。
地上本来黑色的阵传来刺耳尖锐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只是感觉像是许多中声音揉在一起,发出的痛苦悲鸣。
阵也被染色,上面原来黑色的纹路一点点消失,出现了一丝丝黑色的烟雾。烟雾腾在空中越飘越高,越飘越远。本来浓郁的黑色就像是在池水中被清洗的墨汁一样,也越来越淡。
一个仆役突然指着天空对身边的仆役喊道:“快看,那是不是王叔?”
身边的几个仆役顺着指头朝上看去,那些烟雾似乎隐隐露出了人的面容,而且就像是早就已经死去的花匠王叔。
“那是王叔吗?他是不是一直被压在那个鬼阵法里?”一个和王叔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仆役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
最开始发现的仆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至少现在他们解脱了,你看上面好像还有其他人,我还看到了厨子,还有好多不是王府的人。”
九股轻烟从地上升起,汇聚在了天空。
在正午的阳光下,这些烟雾若有若无,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人的模样,一个个排着队慢慢地往上飘着,最后消失在阳光的照射下,无影无踪。
凤丹苑里,赵子珝看着巨树后面已经没有黑烟冒出的阵,满意地笑了笑。
他转头看向地上虚弱跪着的皮肤迅速干枯衰老的女子轻柔问道:“翡轻,还不交代程雪伊和那个魃的事情吗?”
自从刚才开始破阵以后,翡轻原本光滑洁白的皮肤一下子干瘪地如同晒了数日的黑色橘子皮,此时就和毕月乌那晚见到的一样。她也一下子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的挣扎,似乎想要往阴影处缩,可是身上困着结结实实的绳子让她只能像个毛毛虫一样挪动。
她的边上还有七八个和她一样的快呈干尸状的的人,都是凤丹苑的丫鬟与仆役,这些人甚至比她的模样还是可怕,看样子已经没有太多神志了。
一时间,凤丹苑里痛苦的嘶吼声不断。
赵子珝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依然面带微笑的让手下的人将翡轻给抓到有阴影的地方。看着因为没有日光照射而稍微恢复一些神志的翡轻,他继续问:“该交代了吧,程雪伊都已经死了,你再守口如瓶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刚刚挣扎而披头散发的王妃心腹丫鬟就在以同院其他人的哭喊声中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知无不言的说出来。
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那天,程雪伊陪着赵子珝去观心观找在观中陪着国师下棋的毕月乌。
本来对程雪伊客气有礼的赵子珝看到心不在焉与国师下棋的妹妹后,一颗心思就放在了妹妹的身上,眼睛就没有再施舍她一分。
看着与国师围绕着自己妹妹闲聊的心上人,程雪伊越来越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她心中不忿,就推说自己想四处转转。
她坐在祭坛边上越想越难受,手上忍不住握拳,结果尖锐的指甲将皮肉刺破,鲜血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低落在了地上,同时也唤醒了祭坛下方沉睡的魃。
醒了之后的魃并没有找程雪伊,而是在国师老死后不久,在程雪伊的梦中见了她。
通过那几滴血而知道程雪伊的憎恶与嫉妒,魃告诉程雪伊他可以让她的妹妹死去,还有可能让赵子珝爱上她。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也需要程雪伊在事成之后做一些事情。
程雪伊答应后,开始在魃的帮助下一步步逼死了自己的妹妹。
在妹妹死后,她为了防止赵子珝殉情,就用魃所教授的秘法让赵子珝爱上自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程雪伊没有按照魃所说的将他放出来,为了安抚魃,她只好将人当做牲畜祭品贡献给魃,再按照魃的要求,在王府中制作聚阴阵来镇压冤魂,这个阵法通过凤丹苑下的阵眼顺着下面的隧道,将阴气直接供给魃,同时给他们这些没有完全被魃提取全部生气的人提供维持白天正常人形的能量。
所以阵法一毁,他们这些人没有了阵法提供的阴气做能量,也就恢复了真正的样子。
至于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失踪的那一晚,被看到的黑斗篷的人其实是她。她当时被发现以后,仗着自己身材不成人形就躲在了一颗细树后面,躲过了他人的发现。
翡轻将一切的缘由都讲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自家王妃深爱的男子,想起王妃这么多年来的痴念,她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那你一直没有爱过夫人吗?”
赵子珝心不在焉地看着观心观的方向回答:“恩,因为那个咒术爱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不可能,我一直以为你是装出爱夫人的,伺机报复我们,”翡轻瞪大了双眼,“这不可能,那个咒术只可能对没有爱过人的人起到作用,这也是夫人一开始坚信你对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大的感情的缘故。”
“你其实根本没有……”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将翡轻的脖子轻轻拧断。
手的主人将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看着倒下去的女子没有丝毫的怜悯。擦完后,他吩咐下去:“剩下的那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没有价值了,都杀了,然后我们离开,谁知道下面那个鬼东西会不会及不择路地顺着隧道上来。”
“是,王爷。”
与王府的情况不一样,观心观那边可不大好。
随着开阵以后,整个地面突然上下剧烈晃动,如同地震一般。
砂石飞溅后,待地面稍微平静下来的时候,整个观的屋子已经没有完好的,祭坛那边也有几条黑色的裂缝。
阵法上的黑色纹路突然腾空,将整个阵法包围住,此时阵法中的庄封和楚秋冷静地盯着地上。
本来躲在一边的小僵尸看着两人被围住,刚想跳过来,就被庄封和楚秋的喝止停下了脚步。
他们这个时候竟然维持了统一:“回去!”
小僵尸咬咬牙,没有再继续前进,也没有后退,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地下水潭中的繁青脸色越发灰白,甚至还带着点青色,尤其在赤红色的头发下,看起来尤为白的让人心惊。
突然他金色的眼眸突然黯淡了一下,嘴角吐出一些黑红色的鲜血。
“聚阴阵也毁坏了,呵,真的是什么招数都用上了,看来这些凡人是真打算将我赶尽杀绝。”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低头突然抱着自己的胳膊,将自己蜷缩起来。
铁链随着他的举动而摩擦起来,上面带着的金光深深地打在了他的皮肤上,留下了可怖的疤痕。
一声不是人类发出的嘶吼声,繁青将身上的铁链尽数崩开,整个人低着头任由水珠低落在身上。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嘟囔了一句:“真疼。”
头发下面□□的皮肤上面却留有金色的纹路,模样似乎与石柱上的已经残缺不全的符咒有些类似。
休息了一会,魃渐渐恢复了气力,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猛然一跃,跳到了空中,向石壁正上方打出一拳。
看似柔弱无力的拳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几尺厚的石壁打穿,被困在地上数百年的魃就这样着手掌中出现的阳光。
他的脸色也一扫之前的阴霾,似乎也被阳光感化了。
然而那只是似乎,一瞬间魃的瞳孔变成了两个,嘴角上也带着嗜血的笑容。
然而打算上去杀了凡人的魃并不知道水潭的不远处,那个裂石边上的黑匣子自己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