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时间快到8点时,余明月猛然睁开了眼睛。惊恐和悲痛交杂的眸中还有丝丝迷茫,半响之后才回复清明。
扫了一眼连厚重的落地窗帘也挡不住的光亮,一张精致却显得憔悴的娃娃脸上现出懊恼的神色,忙起身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
7:58。竟然这么晚了。
前世生活的艰辛,让余明月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就算睡得再晚,就算次日无事,但最迟在清晨五点以前她也必然会醒来。
重生一世,也只有在婴儿至孩童时期,才会发生睡过头的情况。可从几年前开始,每到清晨四五点时她就会醒,然后再睡不着。
为了不让亲人担心,余明月只能继续闭眼躺在床上装睡,直到该睡醒时才“醒来”。
可昨夜,她竟然因为遇到了那个这世本不该再遇上的男人而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恶梦纠缠了一夜,直到刚刚才被恶梦惊醒。
恶梦?余明月愣了愣,脸上再次现出迷茫。
她竟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个什么样的恶梦。但此时还存留在心底的慌恐和悲痛的那种难受感,让她确定自己确实做了不好的梦。
记不起更好!
余明月甩了甩头,起身走进洗漱间。
从镜中看到自己有些乌青的眼圈,明显少了光泽和红润而显苍白脸,和血色也不多的嘴唇时,余明月愣了一下,明显憔悴的娃娃脸上又一次现出几丝懊恼的神色。
原本只是想简单洗漱一下,但此时余明月改了主意。
裹着粉白浴巾,一头湿发挽在脑后的余明月走出洗浴间时,身上还带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特有的清香。精致的娃娃脸上已恢复了几丝往日的红润,虽然眼下依旧带点淡青色,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憔悴。
看着镜中精神了不少的自己,那丝自醒来后就存于心底的压抑感似乎也烟消云散。在余明月点了点头,对用热水沐浴后的效果很是满意。
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露了个大大的笑脸,余明月高翘着嘴角,熟练而利落的动手收拾一头齐腰的长发。
直到顺手拿起洗漱台旁小柜上那只一看就质料上乘的粉色卡通电吹风时,她脸上的淡笑慢慢消散,不喜也微翘着的嘴角往下动了动最终又扬起,无奈一笑后神色多了些复杂。
余明月此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
初时,对于那个自从她和孔小玉一来,就被孔兴明藏起来,或说是暂时赶出家门的女人,余明月就不太看好。
但余明月也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都习惯了把人性往坏的方面想,所以她努力放平心态去“看待”这个未能谋面的神秘女人,并且还私下力持公正而全面的进行过一番分析。
最终她觉得,这个被大舅藏起来的女人,要么很有心机,要么就是纯粹贤惠细心又真心爱着她大舅,所以才会如此尽力为她们母女这样的亲人张罗布置住处的女人,在之后这些天可能会做出的种种反应。
那女人如果是个有心机的,也许就会剩她们母女还在省城的几天里,找个机会,以一副贤良淑德的弱者形象,带着些委屈却又该保持得体分寸,出现在她们母女面前。
如果演技够好,至少能赢得孔小玉的支持,回头孔小玉还会在孔明富两才能口面前赞美,说孔兴明正处着的名字叫某某某的女朋友如何如何贤惠芸芸。
但那女人要真这样做,也必定会惹怒明显不想让她被亲人认识的孔兴明。
所以,如果那女人心机比余明月相像的更深一些,又或是从最开始就不是以嫁给孔兴明为目的,那么只要孔兴明不同意不愿意,她也就不会傻傻的出现。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如果这女人真是一个贤惠细心又真心爱着孔兴明,那不管是因为想要保留一份自尊,或者是因为爱对方而宁愿委屈自己,这女人都不会在孔兴明不愿意的情况下,出现在她们母女面前。
可哪怕之前就已经近乎全面的设想了这么多,但当余明月在孔兴明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在每日的起居生活中时不时都会感受到那神秘女人当初准备时的细心体贴时,都会让余明月生出一股负重感。
一天天累积下来,余明月开始一边去后悔自己初来时为嘛去猜测分析那些东西。一边却又忍不住想要更了解,这个被她大舅藏起来的女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在心底深处,余明月还有些盼望着,这个女人是最后那种可能。
虽然从孔兴明在这事上的态度来看,余明月也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她是真的不想她大舅因一时年少轻狂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或说只是一时迷茫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而错过一段好姻缘。
一般情况下,年小很多的侄女往舅舅身上用年少轻狂这类词,不单有词病,还会显很可笑,但重活一世,余明月在别人眼中虽然只有18岁,但在她自己心里,前世死时都已经32岁的她,如今确实比如今37岁的孔兴明还年长了10多岁。
一直以来,余明月虽不会向对孔兴刚那样,在心底里时常把自己定位成一个长辈。但在对待孔兴明这个大舅时,她真的时常是把自己摆在了姐姐的位置。
要不然,当年牛桂枝与人跑后孔兴明那般颓废时,她不会,也不该对孔兴明说出那翻话。
但自从看着孔兴明年纪一天大过一天,却还光棍一条,又多多少少从孔兴刚那听说了孔兴明的一些花心事时,余明月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当年其实只是为了激励而说的那些话,把这个大舅舅给教歪了。
特别是这次来孔兴明这住了几天,更加了解了孔兴明如今的情况后,余明月已经不是担心,而是真正开始后悔了。
在余明月看来,孔兴明如今这生活态度,准确来说是在对感情或说是女人的态度上,可不就是跟她当年发狠刺激他时说的那样嘛。
余明月穿戴利落到客厅时,已经快到8:30了。
孔小玉正在厨房里擦洗打扫,与客厅相连的饭厅餐桌上,已经摆着一盆绿白相间的菜叶粥,一大盘冒着热气张口就能吃下一整个的小包子。
一小碟子鲜脆可口的仔姜、红辣椒、豇豆混合在一起的泡菜,和一小碟子腌辣萝卜条,都是四川人很爱用来就着稀饭吃的开胃小菜。
“妈妈,你歇会儿我来收拾。”余明月有些心虚的走进厨房,边说边留意孔小玉的神色。
孔小玉闻声回头,一如往常般笑拦道:“哟,这点事我几下就完了,你别来掺和当心弄油了手。你去把稀饭乘出来,你大舅到楼下买油条也快回来了。”
余明月虽不挑食,但如今家里人都知道她不爱吃馒头包子这类的面食。而桌上这包子,余明月从住进来那天就猜到,是那个神秘女人包好了冻在冰箱里的,用的是孔兴明爱吃但市场上几乎没有卖的芹菜牛肉馅。
想到孔兴明下楼买油打的原因,余明月心里一暖。见对自己破天荒晚起一事,孔小玉神情并无异样而且半句没问,余明月虽然心里生疑,但倒是松了口气。
应了声后,开始麻利的摆碗乘饭。
饭乘好孔小玉还没收整完厨房,孔兴明已经提着两根油条进门了,脸色却不好。
不是没睡好那种,而是臭臭的。
“大舅?”
“嗯。”孔兴明只应了一声,直接把油条递到余明月手上,“拿去让你妈给你切切。”
竟然装没听懂。余明月有些傻眼,什么事竟然不能说说。
余明月没往厨房走,想想后直接道:“怎么了,这大清早的谁就惹你了?”
孔小玉这时已经从厨房出来,边伸手去接余明月手上的油条,边盯了孔兴江打量。
“要有事你可别瞒着,一家人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孔小玉脸上透着担忧,她太了解这个大弟,越大的事他越爱自己藏着。
见孔兴明直接坐回沙发上,一副根本没打算开口的样,孔小玉有些急了。
“你倒是说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一早起来不都好好的,怎么出趟门几分钟就这副模样了?”
见大姐发了威,孔兴明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了看孔小玉,又看了看同样盯着他的余明月,嘴张了又张,但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反而还一脸的难为情。
见孔兴明这样的反应时,再联想到孔小玉提到的“出门后”这个重点,余明月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当场愣住。
不会这么背吧,自己之前才想到那个神秘的
“刚才在楼下,我看到那个死婆娘了!”
耳中传来孔兴明恨恨的这么一句话,正在震惊中而且心思五味陈杂的余明月有些回不过神。
“死婆娘?”余明月傻愣愣的问了出来。
这称呼似乎与她刚才联想到手神秘女人划不上等号啊。就算不让别人出现在她们这些亲人眼前,但她大舅也不应该这么称呼对方吧?
孔小玉此时也是蒙得很,不单没心思去留意余明月口出“脏语”的事,:“什么死婆娘啊,哪个婆娘啊?你倒是说清楚点啊。”
“还能有哪个。”孔兴明这时也顾不上侄女在场的尴尬了,狠声道:“不就姓牛那死婆娘!”
姓牛的?余明月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
她知道那人是谁了。想到的同时,瞬间就吼出了今早才被她想起过的一个名字。
“牛桂枝!”
余明月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吼出的这声太响亮,近40平的客厅里似乎都有了回音。
“是碰巧遇上的还是找上门来的?”孔小玉一回神就问重点,神情阴郁,语气中更是透着对被提到这人的厌恶,“难道这死婆娘就不要脸到这地步,还敢蹿到你跟前来?”
她一问完,半响没人说话,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出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应该不是。”孔兴明一顿,皱了皱眉后,有些犹豫地道:“不过.我看她那样子,似乎还真,还真t上前来跟我打招呼呢!”
一想到当时见那女人认出自己后,自己竟落跑一般转身就快步回来,气恨交加之余,是尴尬之下的恼怒,最后那句咬着牙脏话都骂了出来时,一口气堵在心口,有些喘不上气。
当年听到牛桂枝把野男人带回出租房里干那档子事时,一直自以为自己的小家庭很幸福,夫妻两更是恩爱的孔兴明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
可亲眼目睹那场面的人是他的亲老娘,他的亲娘就算再不待见牛桂枝这个儿媳妇,也绝不会在这事上造谣。
他信了,而且还亲自证实了不但装在衣柜里的五万多块钱没了踪影,牛桂枝的几件金首饰没了踪影不算,连她最喜爱的几身好衣服也打包带走了。
可当一样样得到证实时,他却又不敢让自己去面对这样的事实了。
心里的那种痛,那种怒,那种恨,如果那两个人当时敢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提刀砍了他们。
可终究,不管是那种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打击,还是就这么失去了属于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得活在耻辱中的事实,他都不敢面对这样的真相,所以只能终日用酒精麻醉自己。
就算被侄女骂了一通他振作起来后的很多年里,虽然没了那种心痛的感觉,但心底的恨怒依然未消。
如果那时候让他遇上那对奸.夫淫.妇,他就算有理智不杀人,但也定会忍不住冲上去打得一对狗.男女脱形。
可都快十年了,当他快能遗忘掉当年的耻辱时,那贱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更可气的是,在认出她时,他不是如多年前一心所想那样冲上去爆揍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一顿,而是在看出她认出他时,他先落荒而逃。
真的无法接受,到了也算事业有成的今天,到了可以直面并且洗刷当年耻辱的今天,自己竟然又一次成了不敢面对而逃跑的懦夫!
这些说起来长,但其实都是孔兴明心思百转千回的一瞬间,这一幕幕往事和这些年的心历过程争相回旋在他心头,让他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越无法接受更是鄙夷自己刚刚的反应。
余明月并不知道孔兴明此时所想,但光看孔兴明这一脸懊恼却明显越来越颓废的神色,余明月恨铁不成钢之下,心头努火轰轰就冒了起来,越烧越盛。
“大舅你”最终还是一顿,改而吼道:“她不要脸,那老子今天也犯不着给她脸!”
余明月吼着就往大门走,完全就是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