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小小的知府,怎么请得动数十名高手?杨成,你在骗我?”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那数十人埋伏在李怀德的卧房之外,动手之时,他们三四人一组,进退攻守颇具章法,其合击之术竟与任逍遥麾下的影子如出一辙……”
主人的声音有些惊讶:“影子?这么说,任逍遥竟已提前安排影子保护李怀德了?这小子倒也不蠢……杨成,派去刺杀李怀德的人只活下来两三个?”
“是的,主上。 小说. ⒉3TT.”
“哼!活下来也没用,任务失败就是死!杨成,把那两三个人杀了!”
杨成不由感到一阵心冷,口中忙应道:“是。”
“任逍遥已下江南,如今就在这苏州城内……看来,李伯言这条线要断了。”帷幕后的主人叹道。
杨成头也不敢抬,神情稍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主上,既然任逍遥来查江南税案,主上何不干脆将李伯言杀了?留着此人,属下恐对主上不利啊。”
主人冷哼道:“区区一个李伯言,杀之何用?江南六府,这几年来被我扣下两千多万两税银,这中间要经多少道手?知情者有多少人?我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可是……主上,若任那任逍遥查下去,恐怕很快便会查到主上身上……”
主人冷笑数声,笑声中的阴寒之意,令杨成不由浑身一抖。
“岂不闻抽刀断水水更流?杀李伯言有什么用?就算我把江南六府之地的知情者全都杀了,又有何用?该查的他总能查得到。”
“那主上的意思是……”
“杀了那查案之人,不就断了源头了么?”
杨成惊道:“主上是说,将任逍遥杀了?”
“不错,那个泼皮无赖般的人物,在京城,在朝堂上窜下跳这么久,整个朝堂被他搅得乌烟瘴气,此人早就该死了!我若为帝,必杀之,可恨上次在京城没能用蝎子蛇杀死他,只能说他命大,如今他既到了江南,我怎能让他再活着?……先帝和新皇昏庸至此,这等市井无赖之徒,竟让他高居庙堂,爵至国公,实在贻笑天下!”
杨成眼中闪过几分难色,嗫嚅半晌,艰难的开口道:“可是……主上,任逍遥身边高手侍卫众多,更带着五千龙武军精锐驻扎城外,属下担心……”
“哼!五千兵马又如何?他能整天将兵马栓在裤腰带上跑吗?他身边高手多又怎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用我教你怎么杀人吗?”
“属下明白了!”
※※※
一夜无话。
大清早醒来,任逍遥刚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沧桑丑陋的老脸,离自己很近,近到差不多快贴上来了。
“大人,嘿嘿,您醒了?”
“鬼呀!”任逍遥吓了一跳,挥拳毫不犹豫的猛击。
“砰!”
“啊——大人,是我,是我呀……”
任逍遥定睛望去,却见温森捂着眼睛,痛苦的哎哟直叫唤。
“是你?”任逍遥楞了楞,接着怒道:“你为何扮鬼吓我?”
温森委屈得快哭了,有你这么损人的吗?我本来就长这样,哪里像鬼了?
“咦?老温啊,你的眼眶为何黑了?”
温森苦着脸道:“这个……大人神拳无敌,教训了属下,所以属下的眼眶黑了……”
“哦……那你另外一只眼眶为何也黑了?”
“……昨晚没睡好。呃,大人,您的眼眶为何也是黑的?”
“咳咳,别提了……”任逍遥黑着俩眼眶,一时悲愤不已。
昨晚应韩竹的邀请,睡在了韩亦真的小楼旁边,原以为可以半夜偷偷摸摸潜入韩亦真的小楼,看看她洗澡裸睡啊啥的,那娘们儿虽然对他很无礼,但客观的说,她的身材是绝对一流的,本着美好的事物要脱光了去欣赏的做人原则,任逍遥当然毫不犹豫的便摸黑直奔她的小楼而去,可结果……不知韩亦真早有所备还是怎的,命韩府的家丁护院将她的小楼团团围住,一丝空隙都不留,别说任逍遥了,连只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任逍遥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快天亮了才悻悻回房睡去。
难怪传说中的采花贼个个轻功高绝,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任大少爷偷香窃玉的本事委实太过差劲,远远不如他拦路打劫,明抢明夺的本事来得高明。
“大人,韩家家主请大人去前堂,属下特来禀报。”
“嗯,走吧,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任逍遥担心的问道。无论谁多了两只黑眼圈,都不会太帅的。
不过这话问温森算是问错人了,这家伙为了溜须拍马,母猪都能说成赛貂禅,答案完全不可信。
“大人多了俩黑眼圈,愈加显得英俊不凡,器宇轩昂,天下美男子当中,英俊得像大人这般与众不同,另辟蹊径的,唯大人一人耳……”
任逍遥被拍得眉开眼笑,恢复了以往的自信,神采飞扬道:“是吗?哈哈,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一路互捧臭脚到了韩府前堂。
前堂内,韩家父女已在等着他,他们旁边还有一人,正是任逍遥在青龙山下亲自动手劫过的韩家大公子,韩亦真的大哥韩逸。
任逍遥乍见韩逸不由一楞,接着神情浮现几分尴尬之色。
一个是打劫的劫匪,一个是被劫的苦主,如今两相碰面,身份又变成了主人和贵宾,饶是任逍遥脸皮厚如城墙,却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难为情。
“任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呵呵。”
远远见任逍遥走来,韩逸满脸笑容迎上前去,还一边拱手见礼。
“啊?为什么说‘又’?”任逍遥有些心虚。
韩逸闻言楞了楞,接着笑道:“任大人贵人多忘事,前日在苏州城外,在下已见过大人一面,大人莫非不记得了?”
任逍遥也楞了,接着便笑了,嘿!这小子跟我一个毛病,原来也喜欢玩装失忆,太好了!
笑眯眯的走上前,任逍遥亲热的勾着韩逸的肩膀,笑道:“记得,当然记得,你也别叫我大人,你我两家本是世交,我叫你一声大哥得了,你就叫我小弟弟吧……哎,关于青龙山下……”
“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了!”韩逸立马识趣的接道,还朝任逍遥友善的眨了眨眼。
“太上道了!我也经常自动忘记一些事情,比如我欠谁钱啦,我扁了谁啦,我烧了谁家房子啦等等,这些不愉快的经历何必老念念不忘呢?你说对吧?看来咱俩是知己啊……”
任逍遥笑得无比畅快,勾着韩逸的肩膀便往韩府前堂走去。
“这个……任贤弟,小妹要我问你,何时将我家的货物还回来……”
任逍遥俊脸立马一黑:“你不是说忘了这事儿吗?”
韩逸苦笑道:“我确实是忘了,可小妹却没忘呀……”
任逍遥眼珠转了转,随即嘿嘿笑道:“她没忘又怎样?现在我已忘了……”
韩逸瞠目结舌,这位传说中的钦差大人,怎的如此……如此与众不同?
前堂外,数十名从京中一直跟随的禁军高手排成两行,呈雁型排在前堂正门外。
见任逍遥过来,韩竹含笑迎上前,道:“任贤侄,昨夜睡得可好?”
任逍遥隐秘的翻了个白眼,睡得好不好,我这两只像熊猫的眼睛还没给你答案吗?这古代人怎么老喜欢问废话?
话说,韩家三小姐住的小楼防备怎么比影子营地还严密啊?莫非她全身上下都是金子做的?
“韩世伯客气了,如此盛情招待小侄,小侄实在是过意不去呀……呵呵,小侄此来向韩世伯告辞,改日闲暇,必当再来叨扰。”
顺便偷看你女儿洗澡,我就不信这邪了,天底下有我玉面飞龙看不着的东西?
韩竹爽朗大笑:“贤侄有公务要办也不忙于这一时,时已近午,用过膳再走不迟,哪有让贵客空着肚子出门的道理?”
说完韩竹不由分说,拉着任逍遥便进了前堂。
前堂内,酒菜早已布置好,韩亦真静静的站在前堂大门处,面无表情,不一语,任逍遥朝她友好的笑了笑,换来了她一记狠瞪。
众人坐定,韩竹吩咐下人端上一个雕刻着花鸟虫鱼的小坛子,指着小坛笑道:“贤侄既来江南,我江南的花雕却是一定要尝尝的,此酒产于绍兴,于地窖中埋了不少年头,实是酒中珍品,呵呵,老夫压箱底的花雕,如今却只剩这一小坛了,贤侄乃我韩家贵客,便拿出来与贤侄痛饮。”
任逍遥连声称谢,心中未免为这坛酒可惜,任逍遥有个不算太坏的习惯,他喝酒,但他并不嗜酒,至于酒喝进嘴里什么味道,有什么讲究,有多珍贵,这却不甚明了,他喝酒就如同牛嚼牡丹,韩竹这番盛情算是白费了,如明珠暗投,这坛花雕显得分外不值。
下人小心翼翼将酒倒进碧玉杯盏之中,任逍遥抬头又朝韩亦真笑了笑,却见她一脸冷意坐在桌旁,连眼皮都没抬,竟似对任逍遥非常不屑。
任逍遥脸色一垮,心中大骂,臭娘们儿,你傲什么?若非我家老婆实在太多,老子非把你弄上床不可……
坛口太宽,杯口太小,下人倒酒倒着倒着,却不小心洒了几滴落在地上。
任逍遥不经意间低头,却见澄黄的酒滴落地之后,竟然在白玉石铺就的地板上冒起了泡泡,并隐隐升起一缕淡淡的烟雾,紧接着,地板被酒浸湿的那一块地任渐渐变得黝黑,如同被腐蚀了一般。
任逍遥忽然惊咦了一声:“韩世伯,你家的酒怎么跟硫酸似的?居然还冒烟……啧啧,江南的美酒果然特别……”
一旁的温森和萧怀远好奇的探过头往地上看去,一看之下二人大惊失色,他们同时伸出手,拉着不明所以的任逍遥接连退出酒桌好几步,一直退到前堂大门之外,温森这才站定,神色惊怒的抽出随身佩剑,指着韩竹怒道:“韩竹!你好大胆子!竟敢谋害当朝钦差!”
“锵!”前堂外,数十名禁军侍卫同时抽出刀剑,雪亮的刀光指着前堂内韩家众人,一股凌厉的杀气,顿时笼罩了整个前堂。
韩府。
宾主之间祥和融洽的气氛,在毒酒不慎滴到地上的那一刹,完全改变了。
任逍遥身边随侍的数十名禁军高手抽出刀剑,神情凌厉而紧张的指着前堂内仍处于惊愕状态的韩家众人,随着刀剑的出鞘,杀气顿时笼罩在韩府前堂,渐渐浓重,渐渐蔓延。
任逍遥身边的禁军高手都是千里挑一,由胖子亲自拨给他的击技行家,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无数的人命,现在,数十位高手同时对某人产生了敌意,可以想象得到,那种如同刀锋般凌厉的杀机和气势,该是多么的可怕恐怖,甚至令人感到窒息。
温森浑身冒着冷汗,觉得手脚有点冰凉,谈笑之中忽现杀机,幸好任大人福大命大,这才躲过一劫,否则,若任大人不明就里之下,喝下了那杯毒酒,此刻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钦差任大人若然身死,可以想象得到,京城刚登基的皇上该是多么的震怒,朝堂又会经历一场怎样浩荡的动乱,而他们这些跟随在任逍遥身边的属下和官员,恐怕也免不了落得个“维护不力”的罪名,被皇上和仟芸公主的怒气所波及,下场……很是凄凉。
人生的起伏,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很幸运的,温森的上司是任逍遥,一个幸运得甚至有点儿离谱的家伙。
当事人任逍遥则完全吓呆,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白玉地板上那缕令人心惊胆颤的青烟,还有青烟中隐隐传来的刺鼻的腐臭味道,他眼睛睁得溜圆,目光失神而空洞,嘴里不停的喃喃道:“毒……毒酒……怎么会是毒酒……”
喃喃自语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渐渐流下,顺着被吓得苍白的面孔,直至滴落地上。他甚至能感觉到裤裆处传来的湿意,若非那倒酒的小厮不慎洒出几滴酒来,恐怕这会儿自己的肚子早已腐烂得像被掏干了下水的木乃伊一样,只等着包裹下葬了吧?
人的命数,也许真的就只在那一线之间,很幸运的,这次任逍遥又成功躲过了一劫。
饶是任逍遥没受到伤害,温森仍感到了一阵后怕,见韩家众人仍呆立不动,似乎还未从这场剧变中回过神来,温森不由心头怒起,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韩家家主韩竹,谋害钦差,欲图不轨,来人,给我拿下!”
众禁军侍卫齐应一声,跨步上前便待拿人。
楞在前堂中的韩亦真最先反应过来,她俏脸布满惊恐,原本红润的绝色容颜被吓得煞白,见这群如狼似虎的禁军要抓他们,不由尖叫一声,抢身拦在父兄身前,仓惶大叫道:“慢着!钦差大人,你们不能乱抓人,我韩家是无辜的!这分明是有人欲陷害韩家!”
多智精练的她,自是知道若钦差在韩家身亡,她韩家会得到什么下场,据说任逍遥与皇上乃平民布衣之交,交情之深厚,非同一般,他能登上皇帝的宝座,也全是靠任逍遥在其中运筹帷幄,从龙大臣中,任逍遥当居功。如此重要的人物若死在她韩家,新皇暴怒之下,满门屠灭都算客气了,也许诛她十族都未免能消皇上心头之怒。
可以说,任逍遥的好运气,间接救了她韩家满门。
但是当温森目露凶光,铁青着脸下令拿人时,韩亦真一颗心又被高高提起。
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韩家的下人端上来的酒,酒里含有剧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她韩家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若这位钦差大人是个糊涂官儿,一心只想报仇泄愤,恐怕韩家从此暗无天日了。
想到这里,韩亦真急忙抬头望向任逍遥,平日里孤高傲绝的目光,此时竟隐隐带着几分求恳之意,绝色的面容已泫然欲泣。为了家族的生死存亡,她已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就这样面带哀求的望着任逍遥这个她最讨厌最嫌恶的男人。
任逍遥感受到她的目光,忽然激灵灵哆嗦了一下,立马清醒过来,见禁军侍卫们正凶神恶杀的冲上前准备拿人,任逍遥心念电转间,急忙大喊道:“住手!要文斗不要武斗!”
禁军侍卫们闻言马上站定不动,但眼神仍凶狠凌厉的注视着前堂内的韩家众人,目光中的怨恨防备之意,令人禁不住胆寒。
温森急忙凑上前,紧张的道:“您没事吧?大人,何谓‘文斗’,何谓‘武斗’?”
“后面那句完全是废话,你可以忽略它,就像和尚念的阿弥陀佛,没有任何意义……”任逍遥眼睛盯着韩竹,嘴里淡淡解释道。
“大人说出来的废话都如此有深度,属下实在是望尘莫及,属下对大人……”
“闭嘴!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留着待会儿再拍。”
往前走上一步,任逍遥脸色仍有些苍白,脸上的冷汗一直未曾停过,他的心现在跳得很快,还来不及体会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已经包围了他。
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京城任府内放蝎子蛇,今日又在韩府投毒,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刺杀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异常阴狠毒辣,令人防不胜防,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永远都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咬自己一口,这个敌人,远比潘尚书和太子可怕得多。
静静注视着前堂内一脸惊惧之色的韩竹,看着韩竹那双虽然受了惊吓,却仍显得清正的眼眸。良久,任逍遥忽然展颜一笑,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你们都退下,此事与韩家无关。”
韩竹等人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如同听到了无罪释放的判决一般,目光中纷纷流露出欣喜的神色,韩亦真定定的看着任逍遥,绝美的俏颜浮现出笑意,美目中对他厌恶的神色不觉淡了许多,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感激。
禁军侍卫闻言立刻收刀入鞘,往后退了几步,紧紧围在任逍遥身边,尽管任逍遥说过此事与韩家无关,可他们仍未放松警惕,每个人都死死盯着韩家众人的动作,只消韩家任何人稍有异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抢先出手制敌。
“大人,谋害钦差非同小可,属下建议大人下令将韩家众人押入大牢,严刑……”温森不知是出于拍马屁,还是给自己压惊,在一旁给任逍遥出着坏主意。
“嗯?”任逍遥瞧着他,皱了皱眉,接着眉毛一竖,大骂道:“你这白眼狼!人家昨晚好吃好喝招待你,还给你安排一大美妞儿侍侯,你倒好,一觉睡醒就不认帐,还要把人家拉入大牢,你良心让狗吃了?”
说着任逍遥抬起头,面带几分委屈和不满,望着韩竹咕哝道:“……瞧人家安排得多周到,那么漂亮的妞儿让你搂怀里了,我都没这待遇……”
韩家众人大汗:“……”
“来人,查明酒坛里的酒从何处而来,府里哪些下人经过手,把人全部集中起来,严加审问!”韩家的嫌疑解除,韩竹浓眉一蹙,沉声下令。
“老爷,不关小人的事啊!”
给任逍遥倒酒的小厮被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温森站在任逍遥身后,朝后面的影子打了个手势,影子中分出十数人来,跟随韩府下人往地窖而去。
韩竹轻轻走上前,离任逍遥五步左右站定,拱手苦笑道:“任……贤侄,生这种事,老夫也不知该如何向你交代,实在汗颜……”
任逍遥忙笑道:“韩世伯不必如此,你我两家乃多年世交,小侄不可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小侄绝不会胡乱冤枉好人……”
之所以相信韩家,倒也并非他口中所说的“多年世交”“信任”之类的鬼话,而是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韩家没有理由害他。
抛开彼此刚刚达成的守望相助的同盟不说,韩家若在自己府上,当着这么多下属和禁军高手的面,害死了钦差大臣,对他们自己有何好处?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区区一个韩家担待得起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混入了韩府,趁机在酒中下毒,这样既能害死自己,又能嫁祸给韩家,就算害不死自己,若自己愤怨冲动之下,一怒而去,那么刚刚与韩家达成的同盟关系也会立即土崩瓦解,一举三得,实在阴毒得紧。
任逍遥估计韩竹现在下令排查府中下人,必定查不出任何东西,以对任如此毒辣狠厉的手段,绝不会在下毒之后还傻乎乎的等着别人去抓他。
可是,幕后那个要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呢?自己到底跟他有多大的仇,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自己?难道他就是江南税案中一直被隐藏得很深的幕后黑手?
伤脑筋呀……为何自己会碰到如此费脑子的事情?任逍遥皱眉思索半晌,神色间不由浮上几分懊恼。
偏偏温森还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轻声问道:“大人,您怎么知道韩家与此事无关?”
“因为……”
任逍遥得意的一笑,便待卖弄自己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道理,可他想了想,却觉得这事儿解释起来有点繁琐,再说以自己这几个属下的智商,实在让人怀疑他们能不能听懂,于是任逍遥嘴张了半天,神色间渐渐又浮上几分懊恼,最后终于直截了当斥道:“……滚!”
因为……滚?
温森神色迷茫的退下,嘴里还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眼儿的因果关系……
※※※
毒酒之事,令本来融洽的宾主气氛多了几分尴尬意味,任逍遥拱手向韩竹告辞,然后命人搬上那坛刚开封的毒酒,转身出了韩府大门。
此刻他心中仍怀着几分恐惧,只是刚才美人在旁,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出了韩府大门后,任逍遥想了想刚才生的事,不由自主浑身直冒冷汗,后怕的情绪无可抑止的在心胸间蔓延开来。
好险呀!老子这条命差点就撂在韩府,都说酒是穿肠毒药,今儿倒真应了这句话,看来以后要戒酒了。嗯,只要不戒色,什么都好说……
随即他咬了咬牙,一脸阴沉的往苏州知府衙门走去。
他打算跟李伯言好好谈谈。
任逍遥的是非观很混淆,在他看来,贪点银子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自己当官这两年来,明抢暗贪的银子还少吗?胖子派他这个大贪官下江南,来查这些小贪官,实在是他当上皇帝以来的第一大败笔。
可是……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贪银子就好好贪,干嘛还非得要老子的命?老子刚来江南才两天,啥事都没干,红包还来不及收,只调戏了一下韩府千金,招你们惹你们了?为何要出这么阴毒的招数来害老子?
想到这里,任逍遥不由怒从心头起,神色间渐渐浮上几分悲愤。老子那么多老婆,还有两个大肚婆,都眼巴巴的盼着老子囫囵着回去呢,你们害老子差点见不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就凭这一点,老子非得把那幕后之人的皮给扒了!
温森凑上来禀道:“大人,韩竹已将经手过那坛酒的下人们集中起来问话了,要不要下令将那些下人押入大牢,由咱们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