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夭华前脚刚回到眼下住的府院,刚吩咐完回来的容觐进宫去告知萧黎一声,整个府院后脚就被宫内赶来的大批侍卫团团包围住了,前后顶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理由是“公主萧黎在宫内突然收到一封密报,确定夭华手底下的人当中有人通敌。为确保南耀国安全,在还没有查出通敌之人到底是谁前,谁也不许离开南耀国都城半步”。
夭华毫无意外,让其中一名侍卫回去向萧黎回复,她还是离开皇宫时的那句话。
侍卫并不知道是什么话,只负责将夭华的话原封不动禀告给萧黎。
宫内,返回御书房中的小岩还浑然不知这件事。
萧黎那边,听到侍卫的禀告,萧黎什么也没说。下令包围夭华现在住的府邸,还以这样的理由,也全是萧恒的意思。第二份信函在小岩与夭华离开后不久就送到了她手中,当时她要命人马上送去小岛的信几乎都还没有写好,更别说送出去了,原来萧恒早就已经料到了结果,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公主没有其他的吩咐,属下告退。”回来禀告完的侍卫拱手。
萧黎点头。
下一刻,殿门关上,一抹萧黎永远不想再见的身影从窗户进入,徒然出现在殿内。
萧黎一惊,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会来这?”
容觐其实比回来向萧黎禀告的侍卫还早到一步,站在窗外一眼看到里面的萧黎,只见她短短几月又消瘦了不少。而他心里对她始终怀有愧疚,又犹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让他永远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以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现身。后来侍卫到来,侍卫对她禀告的话他也都听到了,没想到她竟然派了人去包围夭华现在所在的那座府邸。
萧黎紧接着再道:“我已经说过了,请你永远不要再回南耀国都城,也不要……”
“我记得。”容觐叹了口气,平静地打断萧黎,见她还这么排斥他便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宫主已经收到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没有挖到夏侯赢的尸体。夏侯赢他,确实还……活着。”
“不,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萧黎刹那间面色一白,倒退一步跌坐回去,浑身上下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容觐见此,忍不住想走上前去,但迈出一步后又停下,“宫主还让我提醒你,让你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下来保护你。”
萧黎还陷在颤抖中无法自拔,根本没心情听容觐后面又说了什么。那个一直恐惧与抗拒的噩梦,原先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不一定是真的,让自己千万要冷静,但现在,仿佛一下子捅破了她的这层自我安慰,让她骤然掉进了冰窖,夏侯赢的脸与那些令人绝望的一幕幕更是猛然破开她心底那道脆弱不堪的囚笼,比深夜噩梦惊醒时还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她想求救,但求救无门。她想逃离,但逃无可逃,直至将她拖进无边无际的地狱,生不如死。
“萧黎?”没有等到萧黎的任何回答,认真仔细地重新看向此时此刻的萧黎,容觐这才发现萧黎的情况很不对劲。再顾不得其他,也不顾的萧黎对他的强烈排斥,容觐快步走过去,双手覆上萧黎的肩膀,想让萧黎抬起头看他,“你怎么了?”
“你走开……你走……”萧黎吓得猛往后缩,手旁的茶杯被倏然打翻,“砰”一声落地,四分五裂。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听到这声音,不知出了何事,连忙地在外面敲门询问,“公主,出什么事了?”
“你走开,我让你走开,走啊……”萧黎继续惊恐地怒斥,整个人一缩再缩,同时双手紧抱住自己的头与膝盖,颤抖得也更加厉害。
外面敲门的宫女太监不明真相,还以为萧黎是在怒斥他们,顿时个个都不敢再敲,也不敢再发出声音,更不要说大胆地推门而入了。
“萧黎,你看清楚,我是容觐,不是夏侯赢,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萧黎……萧黎……”明明他进来前与刚进来的时候她都是好好地,很冷静,但一听到夏侯赢没死的消息,她竟然就一下子吓成这个样子,还吓得把他当成了其他人,明显被某种噩梦卷入其中,陷入泥潭里连现实都分不清了。该死的,当初夏侯赢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怕他怕成这个样子?“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夏侯赢,把他碎尸万段。别怕,不会再有事了,我会留下保护你,相信我……萧黎……”
萧黎依然挣扎,恐惧已然将她吞噬殆尽,并硬生生将她从现实拖入地狱。
半响,容觐没有办法,只能先点了萧黎的睡穴,让此刻极度惊恐与情绪十分不对的萧黎先睡过去,希望睡上一觉后她能稍微好一点。
睡梦中,萧黎同样很不安稳,眉宇不断紧皱,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容觐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时间流逝,安静中,不知具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拉下帷幕,殿内的光线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依然不知道殿内发生的事,在时间差不多了后,犹豫着敲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饭菜送进殿内,不敢进深处的寝宫看一眼。
守在寝榻旁边的容觐自然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正想着要不要先避一避,却听到外面声音远去,进来的人显然出去了。
深夜,月上中梢,漆黑的寝宫内萧黎总算醒来,浑身上下全都是汗,好像刚从水里面爬出来的一样。
“你醒了?我是容觐,你睁大眼看清楚,我不会伤害你……”容觐敏锐地察觉到,立即第一时间开口,紧接着站起身就要去点宫灯。
萧黎闻声,倏然想起来了,她听完侍卫的禀告后,容觐突然出现了,还告诉她夏侯赢没死的消息。之后,她吓得跌坐在座椅上,被那些席卷上来的噩梦硬生生拖入地狱,竟连现实都分不清了,好像还把容觐当成了夏侯赢。
想到这,萧黎闭上刚睁开的眼,锦被下的双手一寸寸紧握成拳,但表面又平静得不可思议,“你走吧。多谢你今天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知道了,自己会加倍小心的。”
走到桌边正准备点燃宫灯,但还没有点燃的容觐,听到声音回头,昏暗中丝毫看不清萧黎此刻脸上的神色,但从声音上听她确实已经冷静下来了,“我说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下来保护……”
“不,我不愿意。宫内有这么多侍卫,他们会保护我的,你走吧。”萧黎没有睁眼,侧过身去。
容觐沉默了良久,于昏暗中看着寝榻的方向,“那好,我走。不过我答应过你的,还是一定会做到。夏侯赢,我定会亲手杀了他。”
萧黎没有回头,侧过去面朝里侧的身体,背对容觐。曾几何时,她多希望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能出现,但如今一切都已经没意义了。
容觐再站了会儿后,终转身离开,消失在窗外。
第二天,几名宫女敲门,端着洗漱用的水小心翼翼进入殿内,准备伺候寝榻上的萧黎起身,只见萧黎一个人卷缩在寝榻的其中一个角落,一头长发凌乱不堪,面色极为苍白,显然一夜未免。但对于这样的情况,几名宫女自萧黎几个月前回来后开始其实早已习惯。
“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今天我想好好休息,谁也不见。”
萧黎听到声音,木然地抬起头来,看向进来后迅速呈一字排开的宫女,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几名宫女点头,放下手中端进来的洗漱用品后纷纷退下,其中一人在退至门口处时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走回来,对寝榻上卷缩着的萧黎禀告:“公主,小木子不知怎的,昨晚突染疾病,全身上下不仅起了很多红疹,还溃烂,御医交代最好能够将他隔离。”
“就按御医说的去办,以后别再拿这种事来烦我。”
“是,婢女告退。”宫女急忙躬身退下,尽管萧黎的话并没多少恼怒成分,但还是明显一怕。
下午,由宫内的管事公公安排,一名新进宫的太监就被派到了萧黎的寝宫伺候,顶替已经被隔离的小木子,办事效力极高。
期间,终于得知萧黎昨天竟派人去包围了夭华所在府邸的小岩,怒气冲冲来过一次,但被宫女太监奉命阻拦在外面,没有踏进寝宫一步。
入夜,殿门外的宫女太监互相推诿到底由谁进殿送饭菜,新到来的太监主动站出来抢着干。只见他半张脸因几天前刚刚烫伤的缘故带着面具,另外半张脸肤色黝黑,下颚的地方还有颗黑痣,实在有些丑陋,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也不知道管事的公公为什么会派这样一个人到公主萧黎这边来。不过,他现在既然抢着进入送饭,殿门外的一干宫女太监没有理由拒绝。其中一人道:“那你记住了,进去后尽量别发出声音,放下饭菜后就立刻出来。如果公主叫住你,你一定要谨记切不可蹙怒公主,公主这几天的心情本来就一直不好。还有,千万别让公主看到你这张脸。”
抢着进去送饭菜的新来太监一一点头,表示全都记下了。
殿内,萧黎还是白天的那个样子卷缩在寝榻上,昏暗中就好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坐那似的。
送饭菜进殿的新来太监借门窗外倾泻进来的那丝极为微弱的光线,一路缓步走到桌边,将饭菜放下后首先点亮殿内的宫灯。
宫灯一亮,整个寝殿灯火通明。
萧黎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这才意识到竟然都已经晚上了。
送饭菜进殿的新来太监接着走近寝榻,近距离看向寝榻上的萧黎,“公主,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先吃一点吧。”
萧黎没有抬头,“出去。”
“公主,你这么不吃东西,我会很心疼的,怎么忍心出去?”送饭菜进殿的新来太监不退反进,一边说一边竟大胆地在床沿坐了下来,唇角擒着若有若无的笑。还别说,那个管事的公公办事效率确实不错,不枉他送了他那么多银票。而容觐昨天刚走,夭华那边得到的最终结果只会是在峡谷底下挖出了他的尸体,谁也想不到他会直接进入皇宫,来到萧黎身边。现如今,只要掌控住萧黎,就等于掌控住了半个南耀国。
萧黎震惊得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完全陌生的太监,而他说出来的话……“你是谁?”
“才不过分开了短短几个月,黎儿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伴随着话,夏侯赢取下脸上的半张面具,摘到下颚上的那颗痣,露出故意涂黑了的真容。
萧黎霎时浑身冰透……
“没想到我会活着回来找你吧?黎儿,我倒是很怀念你当初在我身下死命挣扎的模样。怎么样,久别重逢,好好重温一下如何?”音落,眼疾手快地点了萧黎身上的穴道,夏侯赢一把扣住萧黎的肩膀往外面一拽,就将卷缩在角落的萧黎拽倒在寝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