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黎已然如惊弓之鸟,即便是熟悉的声音还是吓了她一跳,惊恐地朝前方看去……
“公主?”忽然,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容觐已经在这里等候萧黎多时,萧黎刚才进来时与一直抵着殿门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殿内,萧黎用身体抵着殿门好一会儿后,转身背靠殿门,无力地滑坐下去。
夏侯赢一笑,没有强行要进去。
跟在后面的一干宫女太监们连萧黎昨天晚上那个样子都见过了,对于萧黎眼下这样的举动很自然接受。
等终于回到自己住的寝宫,萧黎刚一脚进殿内后就马上“啪”的一声反手关上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夏侯赢跟在后面走出,安安静静低垂头的模样与一般太监的恭敬之态无异。
萧黎没有说话。
“公主!”外面的宫女太监连忙行礼。
萧黎用力闭了闭眼,在心底深处再次暗暗希冀萧恒的回信后,打开门出去。外面明媚升起的阳光,光线一下子映入眼中,刺得萧黎几乎有些不适,换若已经在殿内过了一个春秋那么漫长。
下一刻,夏侯赢笑着松开萧黎,后退开两步,对萧黎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黎依旧浑身僵硬,从头冷到脚。
“记住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发誓,真的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也不会对萧岩怎么样,毕竟直接杀了他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还少了个威胁的筹码。”好像天气一样,一会儿阴云密布,一会儿风和日丽。见被抵在殿门上的萧黎一直“乖乖”的不喊不叫,夏侯赢的声音不觉越说越轻柔下来,警告也由温柔替代,“从这扇门出去后,恢复你往常时的样子,回自己寝宫好好洗洗,安心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萧黎浑身僵硬……
一门之隔的外面,宫女、太监、侍卫们全在,谁也不知道殿内正在发生的事。夏侯赢的声音很轻,但话里面的警告丝毫不弱。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像昨夜那样。你毕竟是堂堂的南耀国公主,拿出你该有的礼仪姿态来。”夏侯赢追上去,在殿门口处迅疾如风地一把重新拉住萧黎的手腕,将萧黎倏然抵在殿门上。
再度咬了咬牙后,萧黎不得不颤抖地整理起来,在夏侯赢数到“三”时快速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
萧黎就算死也不愿再被夏侯赢碰。
“我数三下,三下后转身回头。你要是还没有整理好,我可真的亲自动手了,说一不二。一……”夏侯赢的耐心有限,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后方传来声音后,开始背对着萧黎数数。
萧黎咬牙,硬把眼眶中的泪逼回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萧恒的回信。只要等到了萧恒的回信,那回信上说她所描述的这种毒有解,她就马上命侍卫拿下他,将他碎尸万段,拖出去喂狗。但万一真的没办法解,萧黎不想往这方面想,也不敢往这方面想。如果可以,她宁愿被下毒的人是她,那样她就算不顾一切也要杀了他不可。
夏侯赢又是一笑,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拍了拍萧黎的脸颊,直到满意后才松开萧黎,背过身去,“快点。或者你希望我亲自来帮你整理。”
萧黎面色惨白,“惊骇”两个字占据浑身上下每寸肌肤,再从瞳孔中溢出来。
夏侯赢意料之中,反手一把扣住萧黎的手腕,跟着俯身上前,就将萧黎抵在座椅上,“别叫!别考验我的耐心,马上给我回你的寝宫去。以后容觐再来找你,记得继续拒绝他,绝不能让他留在你身边。”
一时间,萧黎只觉自己又一次被夏侯赢关入了“囚笼”中。
萧黎立即避如蛇蝎地一把将夏侯赢的手打开,整个人又是往后一缩。如果他那日没有射纸团给她,她就不会在惊恐不安了多日后请夭华去查,因此夏侯赢乍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反应举止自然会引起夭华的怀疑,当然也会引起身在小岛上的萧恒的怀疑,如此夏侯赢必然会被夭华与萧恒查到,无处遁形。可是如今,夭华已经查到夏侯赢还没有死的消息,萧恒想来也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如此她昨天的反应就现在看来好像成了一场预热一样,从而使得她接下去的举止反应都将变得不太会引人怀疑,谁能想得到她的这些反应会是因为夏侯赢正真出现。而她要是直说,想办法让人去告诉夭华或是萧恒,又逃不过夏侯赢的眼睛,他已然有小岩这张牌在手里面。
“好了,我的公主,你可以收拾一下仪态,回自己寝宫去了。只要你时刻看牢我,我就抽不出时间对付萧岩分毫,这样可以放心了吗?”话落,夏侯赢笑着伸手抚向萧黎的脸,心情相当不错,在殿外吹了一夜的冷风也不在意。
“没错,现在知道也不晚。”一步一步,全在他的算计当中。先是在她从小岛回来,返回皇宫的时候特意混入人群中射纸团进马车内给她,让她直接知道他还没有死,从而引发她的惊恐慌乱,最终开口去问夭华,让夭华派人前去查证。而夭华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让容觐回到萧黎身边的机会,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通过容觐轻而易举地重新掌控住萧黎了,所以不管峡谷那边的结果如何夭华都会骗萧黎,就像昨天,容觐进宫亲口告诉萧黎他还没有死的消息,一下子将萧黎吓成那个样子。因此她接下来这些天就算有“神情不对、举止反常、惊慌失措”等等一系列反应都变得有因可寻,很容易让人自然而然地以为她是自己做噩梦等等,也就不会太引起人的怀疑了。而等萧黎完全适应了他的存在,行为举止开始渐渐恢复正常时,他则已然在萧黎身边站稳脚步,可以肆意开展他自己的目的了,量夭华乌云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点。
萧黎退无可退,恨到几点又害怕到极点,那种恐惧颤抖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骗得他们……”话还未完,脑海中蓦然想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萧黎难以置信地猛然睁大眼,随即脱口而出:“之前你是故意射纸团进马车的?你就是想要我去问夭华……”
“怎么样,看到萧岩的后颈,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从今往后,在这宫内,你可要开始适应我的存在了,千万不要再像昨晚那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然,能骗得了乌云与那妖女一次、两次,骗不了他们第三次……”音落,夏侯赢已经站在萧黎面前。从门窗外不知不觉渗透进来的晨光照在他背上,再从他身上下来的阴影从头到脚笼罩在她身上。
萧黎看着,浑身上下颤抖得更加厉害,如同眼看着恶魔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可是她又不能叫喊。
“嘘,别叫!”将萧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夏侯赢马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人依旧朝萧黎走近。
萧黎乍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本能地抬起头往前方看,待看到进来之人不是别人,就是昨晚的夏侯赢时,立即吓得浑身一颤,忍不住想往后缩,同时恐惧止不住从双眼中迸发出来。
只留下萧黎一个人的安静大殿内,进入后一眼看去只见萧黎单独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浑身上下仍是昨晚的模样,一头长发也还和昨晚一样披着。
既然有人不知死活的主动进去送死,还那样一副难堪恶心的模样,一干回过身来后阻拦不及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一眼,有的担心,有的幸灾乐祸,忍不住想看好戏。
“我进去看看公主,请示一下公主要不要送早饭进去。”忽然,眼见萧岩渐渐走远的夏侯赢对旁边的宫女太监开口,而后不等一干宫女太监反应过来就直接转身推门进殿,反手关上殿门。
夏侯赢当然在继续守着的这部分当中。
殿门外,一夜下来一部分宫女太监不知何时已经暂且退下,只有一部分还继续守着。听到小岩留下的命令后,留守的宫女太监同样勉强打起精神。
萧黎留在皇后的寝宫内没有走,与小岩在一起过了一夜,只觉每一刻都好像一个昼夜那么漫长。可是算算时间,昨夜送出去的书信,一去一回至少要两天半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她还要再等两天多,这样下来不知道还要熬多少个“昼夜”。而小岩不是没有说过让她回去休息,但一想到夏侯赢在她的寝宫中,同时又担心视线离开了小岩后他会再遭夏侯赢的毒手,因此执意留下来。不过今天早上的早朝,她是确实没办法去了,量夏侯赢再怎么样也不敢这么大胆地去早朝上对小岩不利。
次日一早,天色渐亮,一整个晚上只是在桌子上稍微趴了一小段时间的小岩打了打哈欠,勉强提起精神,换了衣服与洗漱一番后开门出去,让宫女太监寸步不离地留在殿外继续守着,他则先去上朝,上完朝后就回来。
乌云则还留在大厅中。两个人,两种心思,两处久坐。
夭华一直坐在凉亭中的情况,自然有人去向乌云禀告。
时间流逝。
夭华没有动,在容觐离开好一会儿后仍坐在凉亭中。月事是今天上午来的,单从这点就已经很清楚地告诉她,她还是没有怀孕。明明已经悄悄换掉了他做过手脚的汤,又从那天开始故意冷战了这么些天,与他完全避开,不动声色地倒掉所有可能有问题的饭菜,竟还是没有成功。看来,怀孕这件事除了他做手脚外,她自己的身体确实有问题。也不知道小云儿一个人在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她有多希望尽快回去。
容觐点头,转身离去。这个时候,他倒确实想留在萧黎身边保护她,以防还没有死的夏侯赢出现对她不利,但可惜她仍然不愿意,后面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昨天萧黎骤闻夏侯赢没死后的激烈反应,容觐出宫后就已经向她禀告过了,夭华当然记得。而事实上,那边派去峡谷挖尸体的人到今天为止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她只是故意编了个慌骗萧黎而已,同时也把容觐骗了,但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竟把萧黎吓成那样,“反正不管怎样,有关她的事现如今都已经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本宫的意思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尽可能留在她身边,让她同意你留下。”
音落,容觐现身,他是在刚才那名前来禀告的人还没有到凉亭的时候迅速离开,按夭华的吩咐暂时避一下的。刚才来禀告那个人进入凉亭后对夭华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再结合自己昨天告诉萧黎“夏侯赢还没死”这个消息时萧黎的反应,容觐倒不觉得萧黎今晚的举动有多不好理解,对着夭华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想来应该是与夏侯赢有关,仍旧是被夏侯赢没死一事吓的。”
“出来吧。”夭华随后对黑漆漆的亭外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前来禀告的人点头,忙不迭转身退离。
“退下吧。”夭华看在眼里,语气倏然有些冷下来。不过就是句随口说说的试探,结果也在她意料之中,可一想到乌云那厮,从而想到自己这次仍没有怀孕,夭华的脸色就是有些不自觉转冷。
“这……”前来禀告的人不免为难,虽然断不敢违夭华的命令,可他毕竟是乌云的人,怎敢绕过乌云先来向她禀告。
夭华笑,“既然这样,那你就先下去吧。如果本宫命令你以后先来向本宫禀告,你会怎样?”
“少主已经吩咐过了,其他人已经去办。”前来禀告的人不由微微抬头偷看了眼夭华,不知道这么说她会不会恼怒。
“即刻通知隐匿在海边与岛上的人,想办法弄清楚信的内容,再看看萧恒收到信后的反应。”
“是。那名带着信出宫的人,轻功很好,出了宫后不久就消失不见了,属下等人根本追不到。另外,信是萧黎在皇后的殿内写的,当时里面只有萧黎与萧岩两个人,外面又有很多宫女太监以及巡逻的侍卫,属下根本没办法靠近半步,更别说去到屋檐上偷窥了。”这个问题乌云也问了,他也是这样回答的。而原先只要禀告一遍就好,现在夭华与乌云还在冷战中,他奉乌云的命令再专程到夭华这边来禀告一遍。
“萧黎派人连夜送出去的信,当真半点没查到内容?”
“是。”
“是乌云让你来向本宫禀告的?”
前来禀告的人等了片刻,“若宫主没有其他吩咐……”
湖边的凉亭内,月光下,听完禀告的夭华,慢悠悠喝了口手中端的茶。
乌云与夭华目前住的府邸,外面还被萧黎派出的宫中侍卫团团包围着。
没多久,宫内发生的事就传入了乌云与夭华耳中,有人飞快回去分别向乌云与夭华两人禀告。
月光皎皎,如一层透明的薄纱笼罩整个皇宫。
混在一干宫女太监中的夏侯赢,还留在大殿外与众宫女太监一同等着。
等写完,萧黎立即找来人将书函送出去,不得有误,然后亲手烧了旁边那几张写坏了的纸张。
小岩看出来了,她先是故意让宫女把笔墨纸砚放那边去,现在又专门背对着他,分明是有意避开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她写了什么,心底登时忍不住又想动怒。但再次一想起她刚才慌乱冲进来时的状态与她的模样,小岩的气又不由缓和下去,绷着一张脸看着萧黎的背影没有动。
萧黎走过去,当即背对小岩拿起笔写,但手指明显有些不听使唤,指尖还克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直至写坏了四五张纸后才逐渐改善。
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就送入了殿内,按萧黎的意思放到距离萧岩有些远的位置。等放好,宫女没有多留,也不敢往萧黎与萧岩身上多看一眼,迅速转身出去,再次关上殿门。
外面的宫女领命,立即去办。
萧黎避开小岩的目光,转头让外面的宫女送马上送笔墨纸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