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伏在谢微时的胸膛上,纤细的右手手掌软软地摸过他的肩膀,到后背上那凸起的疤痕上反复摩挲。
“谢微时,给我讲个故事吧。”
“想听什么故事?”他的声音仍是哑哑的,抬起手,指背擦过她滑嫩如丝缎一样的面颊。
“比如……你是怎么学的格斗,又是怎么练的枪法。”
“许多东西,你一直在想,在琢磨,虽然都是纸上谈兵,但真实战起来,也是有作用的。”
“唔?”
“我小时候想过和一百种动物格斗,仔细研究过和每一种动物的格斗致胜方案。”
方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拿手去拍他的脸。
谢微时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正色说:“是真的。比如说袋鼠吧。如果它向你出拳,你就要先矮身避过,然后冲上前去,死死地抱紧它的腰,让它的大腿踢不到你。”
方迟强忍住笑,“然后呢?”
“袋鼠站立的时候,要依靠它的尾巴支撑,你知道的吧?”谢微时说。
方迟点了点头,“所以呢?”
“抱紧它,用力往旁边倒,这时候袋鼠就没办法用尾巴站稳了。这时候你就赶紧骑到它身上去,别让它站起来。暴揍它,当它用手还击你的时候,就对它的手使用关节技。袋鼠的手很细,一会儿就会因为支撑不住认输。”
方迟笑得趴在他身上爬不起来。
“真是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异想天开和实战能一样吗?”她用力捶了他一下,“你就瞎编故事应付我吧!”
“怎么会。”谢微时一脸平静地辩解,一个翻身将方迟压在身下,他还单手兜着她的脖子和脊背,只让她完好的右半边肩背着床。
方迟忽的觉得又涨满了起来,低低一哼,五指深深嵌入他的脊背中去。他一顶,那突如其来的快意让她高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他在她耳边说:“多多琢磨,对实战有没有作用?”
方迟的指甲气愤地在他小麦色的脊背上抓出了五道血痕。
……
方迟长长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耳边又是熟悉的雨水般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睁眼,谢微时正坐在桌子前面,漆黑的电脑屏幕上拉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字幕代码。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看了看桌子上的时钟,05:46。
竟然睡了这么久。果然耗尽体力之后,睡眠要比平时好出许多。
她从床上爬下来,过去从后面环住了谢微时的脖子。“做什么?”
谢微时也没避着她,坦坦荡荡在那里敲着代码。“赚钱。”
方迟看着屏幕,分辨出来他是在对一个数据库发动攻击。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已经看到谢微时找出了这个数据库的三四个漏洞,用不同的方法把它爆得体无完肤,大量保密数据流入谢微时的电脑硬盘中。——不过,估计这些数据也都是假的,测试用的,并没有什么价值。
“渗透测试?”她问。
谢微时点点头。
渗透测试,一般来说,就是专业渗透人员模拟恶意黑客的攻击方法,来评估网络系统的安全性,帮助网络系统发现其存在的一切弱点和漏洞。
谢微时不断地在挖据这个数据库的漏洞,写出相应的补丁程序——很显然,他是被数据库的所有者雇佣了,在帮助他们查缺补漏,增强这个数据库的安全性。
他还真是一只乌鸦。
方迟看见桌子上放着几块老式的薄荷糖,掰了一块下来,喂进了谢微时嘴里。问道:“什么时候做完?”
“你可以再去躺会。大概得上午十点来钟。”
方迟点点头。拿着虚拟现实眼镜,躺去了床上。
登陆上Maandala,她立即去敲了Reboot。她输入文字:
——这两天,Guest上线了没有?
Reboot的Avatar摇头:“没有啊。上一次进了暗网,后来就再没见过。”
方迟隐约觉得奇怪,觉得这个Guest的行踪和目的也是难以捉摸。她又问Reboot:
——Maandala刚刚成立的时候,是不是有些特殊的功能,你还不清楚?
Reboot大叫起来:“不可能!哥就是Maandala移动的百科全书,你这是对哥的羞辱!”
——你别忘了,你17年研究生毕业才加入Maandala,那时候Maandala已经成立四年了。而且你也不是Maandala那一百多个种子用户之一,Maandala一定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没等Reboot辩驳,她又补上了一刀:
——别忘了“空之面孔”。
空之面孔,那简直就是Reboot的耻辱。
Reboot的Avatar有些垂头丧气,两只手面条样地垂着,沮丧问道:“你到底想让我查什么嘛。”
——你去查一下,Maandala开放初期,是否有过授权他人登陆自己Avatar的功能。
Reboot英俊的Avatar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哈?不可能!”
——别废话,快去查!
Reboot的Avatar“嗖”地一下消失了。方迟无声地叹了口气,Maandala的员工特权,确实不赖。
Maandala中随便走着逛着,拉开自己的联系人清单看了一眼,赫然又看到了显示为不在线状态的しと的Avatar。
除了Reboot,Lacrisa的好友联系人中,也就只有しと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与しと的对话框。
——出来。
寂静。
良久,没有回复。
她注目这个熟悉的、而又陌生的灰色Avatar许久,再次打开对话框,输入了一段话。
一封信掠入虚空。她关闭了对话框。
Reboot的Avatar忽然又晃动了起来,带着光晕的Avatar气喘吁吁地来到她面前,张着双手。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直接去问了SG教主,他说那还是13年的时候,Maandala还没有正式命名,就他们一百来号种子用户在,不知道大爸爸是有意还是无意,系统设置中冷不丁出现了一个’授权好友登录’的选项。只不过那个选项出现不到十分钟,就彻底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事情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都差不多忘了个一干二净!”
果然。
方迟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
沉吟数秒,她又输入:
——滕桦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一个功能,然后又秒关闭?
Reboot的Avatar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问了,SG教主说,大爸爸写起程序来,就是个极端躁郁症患者,内心之中的情感碰撞就像□□爆炸一样激烈……思维和行动根本无法捉摸……SG教主猜,估计是那会儿大爸爸又想起了她的女朋友,顿时人格分裂,于是搞出了这么一个选项,但是随后又立即清醒过来,于是取消掉了,从此再也没有恢复……”
——SG教主起码有一句说对了。
“哪句?!”
——滕桦只是“没有恢复”这个功能,而不是“彻底删除”这个功能。
“!!!!!”Reboot惊得合不拢嘴,“你的意思是,现在Maandala系统中仍然保留有授权他人登录自己的Avatar的功能?!!!!”
——对。
Reboot满脸的惊愕。
然而他也是个聪明人,立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しと的Avatar!——所以しと的Avatar不是被入侵的,而是盛琰在13年那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授权给了别人,让别人可以登录他的Avatar!”
这样的推理又立即导出了随后的推理——“所以盛琰是那一百多个种子用户之一!……但しと不在里面……天啊!!!!”Reboot的Avatar乱抓着自己用发胶塑过型的头发,“盛琰的Avatar一定是被洗过信的!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Lacrisa静静点头。
——不错。而且他应该是授权给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你都很熟。
“谁?!”
——一个是Creeper,还有一个,就是你最崇拜的Guest。
Reboot的Avatar一脸被雷击过的表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盛琰就是T.N.T?”
——对。
Reboot的Avatar的头发已经被他抓得不成样子。“那登录しと的Avatar的,到底是Guest,还是Creeper?”
——不知道。但,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
方迟揭下虚拟现实眼镜,发现谢微时正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边。
“这么久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在Maandala中的Avatar。”他似笑非笑,嘴角微翘,看得她忍不住想亲。
大概是α抑制剂吃太少的缘故,她还会有这样的冲动。方迟暗自思忖,目光却还是离不开他的嘴角。
“你想知道?”她淡着声音问道。
谢微时点了点头,“当然。”
“Guest。”她认真地对他说,“其实我就是Gu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