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最终从更衣室的窗子翻了出去。丁菲菲告诉她,就在今夜,ne就会有一场大型的聚会活动,“蛹”那边的人,也很可能会出现。
她打电话告诉了母亲谷鹰关于徐铭的所有事情,让她告知警方,徐铭的失踪,很可能是某些犯罪分子针对“Ne”这个组织所发动的针对性打击。而对于方媛的安抚,她没有拜托母亲,而是打电话给了刚出差回来的何心毅。
“道明叔,姐姐那边,就麻烦您了。”她说。
何心毅刚刚了解到所有情况,忧心忡忡地问方迟:“小猫,你要不要紧?”
“没事,我有α抑制剂。什么事情都扛得住。”她淡淡地说。
何心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方迟打车回家,路上茫然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恍然如梦幻。
【他在我这里,是一切的一切,是所有的所有。但在你这里呢!】
丁菲菲质问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拳一样打在她的心上。她心中仍然是茫然若失的,她看不清自己对谢微时的感情,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谢微时在那一边,她被禁锢在这边,她摸着毛玻璃想走出去,却无论如何只能看见他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不是我不想爱你。是我没有能力。
——你和道明叔说的那些话,我应该很开心吧。可是我没有开心的能力。一个自己都不能快乐的人,又怎么能给你快乐呢?
——结婚吗?我不敢想。
谢微时。
她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三个字,眼泪终于如雨水一般落下。
“——叮铃铃。”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方迟擦了一下脸,看见竟然是Maandala的公司电话。接起来,是Reboot。
“しと——”他大喘气,“我刚注意到,しと这两天上线了好几次,我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刚刚又上线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方迟简略地答道。
看来之前的留言,成功地钓到了这一尾大鱼。他屡次上线,想必就是来找她的。
挂了电话,方迟准备收起手机,突然发现谢微时所在的小区就要到了——她原本是想去找他一下,说说“蛹”的事情的。
但しと的出现,让她决定改变方向。“师傅,去枫桥夜泊小区。”
“好。”
车要调转方向,仍然要经过谢微时住的那栋楼。她远远地望着那栋越来越近的楼,忽然低头,发了一条短信。
——你出来看看天,天上有个奇怪的东西。
出租车行驶得飞快,经过他楼下后,她仍不死心地回头望去。
只见老式的窗扇推开,那个人探出头来,眯起眼睛看向天空,依稀可以看见嘴角微微上扬的弧线。
车辆转弯,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方迟看着窗外飞过的白鸟,视野里并没有残余的影像。手机“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你骗我?
方迟的嘴角翘了起来。笑了笑,她敲字:
——你以为这是Maandala吗?天上有个巨大的眉间尺。
他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
她又敲字:
——眉间尺已经两个月没有进入Maandala了。
他回得很快:
——Maandala的漏洞被堵上了。不通过Avatar,他已经进入不了Maandala。
——你好像很懂Maandala。
——作为一只乌鸦,怎么能不懂。
——真的不注册一个Avatar吗?
沉默良久,他回过来一条信息:
——我有,不常用。
方迟看了一眼,放下了手机。他终于还是承认了。但她也不想继续问下去。毕竟,她也仍然守着Lacrisa的秘密。
回到家中,方迟匆匆点了个外卖,然后进入了Maandala。
しと果然还在线。她上线之后,しと很快出现在了Lacrisa的住所前。
Lacrisa开门引他进来。
那把长刀出现在他手里,他仍在地板上刻字:
【你有盛琰出事时候的视频?】
方迟淡淡道:“这是我家的木地板。刻坏要赔的。”
【有没有。】しと那张明朗的面庞上沉寂如死水,他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有。”方迟平静地说,却无比的肯定。
【你为什么会有?】
“因为我就在现场。”Lacrisa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她的眸光,警惕地注视着しと。
掠夺者一直是冷静的、不动声色的。但这一次,方迟感觉得出他的震惊。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刻下了几个字。笔锋飞扬而刻意隐忍,很显然,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梅杜莎还活着】
他写完,又提刀飞快一扫,将那刻字的一层木屑削去。
方迟看着那六个字一笔一划地出现,又瞬间消失,平淡地说道:“对。现在,你可以用你本来的Avatar见我了吗,Guest?”
しと抬起头,注视着她,仿佛讶异于她为何会猜到他的本来身份。过了好一会,他刻字:
【安全模式下见。】
他还给出了一个坐标。将刻字痕迹抹除干净后,しと的Avatar瞬间便消失不见。他退出了Maandala。
安全模式是Maandala的一种特别的登陆模式,通常只有Maandala环境下的程序开发者才会使用。这种环境下,系统消耗最小,几乎就相当于单机版的Maandala。
但方迟竟然从来不知道,这种模式下,竟然也可以通过坐标查找实现Avatar之间的交互!但细细一想,方迟便明白了。程序开发往往也需要多人合作,也难怪Maandala会开放这种隐藏功能。
对面的Avatar确实就是Guest。距离她之前见到Guest的手办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如今见到真实的Guest的Avatar,她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感。
她绕着Guest缓缓走了一圈。
这个Avatar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是因为Guest这些年很少登陆的缘故。Avatar只有自然的成熟和老化。
这样一个像素态的Avatar,冷峻而超乎于现实。那些闪烁的光点里,多了许多的雪白。
“三剑客,只剩下你了。”方迟淡声说。安全模式的好处,就是不会被其他的Avatar追踪到,其中就包括Maandala的管理员。想到Reboot对Guest的狂热,她便能明白Guest为什么要求在安全模式下见面。虽然在这种模式下,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比如他们很难轻易地调出兵器,更不可能用兵器在基岩上刻下字迹。
出乎她意料的,Guest开口了。“是的。”他的声音显然是改变过的,交错着冰冷的电音,但是听得出来,如Reboot所说,是年轻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能说话了?”
“因为我是Guest,不是し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