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整栋大楼里的火警警报装置响起,电梯停止使用。
谢微时拔掉ato脑的电池,迅疾起身往上行电梯间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啪”地将电脑电池装上,重新启动。
已经听得到从电梯间包抄过来的人群的声音。皮鞋重重踏在地毯上,声响沉闷而又急迫。
整个楼层中开始响起“嗞嗞嗞”的电流噪声。
“Gue……Guest……Guest……”
这声音阴森森的,像是从另一个次元传来。谢微时单手提着ato两边都是办公隔间的走廊上疾奔,对头顶上传来的广播声充耳不闻。
Ato启动速度极快,丝毫不受到奔跑时剧烈震动的影响。谢微时也不看键盘,右手修长手指熟练地敲下几道密码,ato快进入操作界面。
“Guest,几年不见,你的破解能力已经下降到了让我看不上眼的地步。”
“Guest,这几年,你藏得真好啊……”
楼层广播的声音仍然在不断传来,蹩脚的中文,带着浓浓的俄式颤音。谢微时的速度受到托着电脑的拖累,背后的追捕者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只有十步之遥。
“Guest,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
方迟悄悄睁开眼睛。
她在一辆旧式金杯车里面,车厢后面的座位都被拆除,她被双手双脚反绑,丢在肮脏的地面上。
车内散发着浓浓的机油味。她嗅觉敏锐,闻得出车厢中有隐约的血腥味。
刚才的那点麻醉剂于她而言是小意思。这种手法过去都被用滥了,她也就用这种东西来对付一下“黑铁时代”中的烈花。但要对付她,就未免太低幼了。
看来还是一群手法不怎么高明的人。
当然,“不怎么高明”,也是相对于十九局来说。他们的装备还算不错,搜她身时,使用了反间谍电子扫描仪,将她身上一切电子器材都扫除得干干净净,就连她的假发都被扯了去。
注意到没人监视她,她无声无息地吐出一枚刀片,将所有绳子割去三分之二,只余下一挣即开的一股,又将刀片含回了口中。她悠然欣赏着窗外夜景,将金杯车的行驶路线记录在心中。
金杯车在两栋紧邻的高楼前面停了下来。
这两栋楼在夜色中黑黢黢的,足足有四五十层高。方迟认得,这两栋楼叫做“长安八号”,是燕市中出了名的烂尾楼,至今仍没有竣工完成。
方迟被粗暴地扛着上了施工电梯,直升向上。
这两栋烂尾楼,就像被穿起来的豆腐串儿。搭建好的钢筋模板之上刚被浇灌了混凝土,地面还是最原始粗糙的状态,每层都能见到凌乱的钢筋末端探在外面,也没有任何的墙壁。
施工电梯一直到最顶层才停下。顶层中亮着几个电筒,电筒巧妙地摆放,光柱恰好触达天花板的边缘而没有溢出,也难怪远远观望时,并没有注意到顶层有人。
四个人站在楼层边缘。
方迟被扛出了电梯,重重地丢到地面上,一大团泥灰蓬了起来,冰冷发腥的水泥气味。她屏住气,很快挨了重重一脚:“醒来!”
她装作幽幽转醒的样子,眼前站着的,竟然是一个少年。
“喂!你!那个山寨货,就是你做的?”他又狠狠踢了方迟一脚,嚣张地问道。
方迟稳住重心,蹲在了地上,抬头尖锐地冷笑道:“你谁啊?冰裂就是你这小屁孩做的?”
少年对她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你骂谁?!我问你话!那个山寨货,是不是你抄的我的!”
方迟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哑着一副小烟嗓,毫无忌惮地继续激怒他:“别说我山寨喔,冰裂和蛹,也不像是你这种小屁孩想得出来的!八成也是抄的别人的想法!”
少年果然暴怒,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放屁!我不信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有谁!告诉我!”
方迟说:“我告诉你哦,是神经玫瑰的祖枫,他给了我一笔钱,请问帮忙开发的。”
那少年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令她白皙的皮肤通红。他恶声恶气道:“祖枫明明——”
他身边的一个成年男人忽然拉住了他,示意他闭嘴。那少年登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险些被套了话,对方迟拳打脚踢,怒骂道:“贱人!还敢玩儿我!”
方迟摒着气,蜷身护住要害。
少年打够了,拿出一把刚才从方迟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道:“一个定位装置,两枚窃听装置,还有一个微型摄像头。这些东西,你很专业嘛。说吧,你是不是十九局的!”他轻蔑而狂妄地说:
“还跟我玩蜜罐?阿姨!你太过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九局的?”
少年傲慢一笑,“当初屏蔽冰裂,除了十九局,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蜜罐计划,呵,这不是十九局最爱用的下三滥招数嘛!”
方迟在地上冷笑:“既然知道我是十九局的,还敢这么大胆?”
“十九局算个屁!”少年大声说,“还不是拦不住我的’蛹’!做了个蜜罐引我上钩,还不是被我看出来了!”
方迟摇头:“错了。你觉得你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电脑天才是吗?觉得能将十九局、Maandala全都踩在脚底下,是吗?”
少年紧盯着她,不明白她说话的意义,大声说道:“没错!三剑客成名时不过二十来岁,我会比他们更早!”
方迟又摇头,说:“那又如何?就算你真的是个天才,也不过一个渺小的、被人利用的小屁孩。你真的以为,蜜罐计划的目标,是你吗?”
她霍然跃起,束缚着手脚的绳子都在那一刹那断开!她一脚扫踢,将站在边缘上的两个人全都踢了下去!两声惨叫中,另外的两个人同时拔出枪来,然而方迟已经一把制住了那个少年,手中的刀片对准了他的咽喉。
“放下枪,举起手来。”她冷酷地说道。
那两人迟疑了一下,双双将枪放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把枪踢到远处!退后!”她冷冷地命令,手中的刀片又压下了几分,少年惊叫起来。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得不照做。
“你杀人!”少年颤抖着声音说。
“错了,是正当防卫。”方迟冷声道。她勒令少年:“拿出手机,给祖枫发一条讯息,照我说的打——”
“祖枫总,照您安排,已经将’蛹’的模仿者抓获,造成其失足跌落长安八号身亡的假象。”
“你太卑鄙了!”
“对付卑鄙的人,我从来不介意用更加卑鄙的方式。——以及,你还需要给祖枫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你接下来计划通过Ne组织,将’蛹’推广到更加广泛的艺术爱好者群体中去。届时,神经玫瑰的精神类药品的销量,将呈现滚雪球式的上升。”
方迟冷漠地盯着少年调出祖枫的通讯录,确认那确实是祖枫的电话号码。另外那两人方迟低头专注时突袭而来,然而方迟早有防备,一掌将少年推开,错身避开,双手抓住两人的后心,又将他们拽了下去。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少年。少年这时才真正害怕起来。
“你要杀我吗?”他畏惧地说。
“给祖枫打电话。”她冷冷地命令。
少年几乎是结巴着打完了这一个电话。
方迟将他提起来,少年忽然说:“你、你要是杀了我,对面那个人也活不了了!”
方迟一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向相距不远的另一栋楼望去。
只见顶楼中亮起了手电筒的光,一个人站在正中央。
“那是谁?”
“盛放。”
……
这些人是wither临时让祖枫召集的大楼保安,身上没有枪械。
——谢微时心中下了判断。待后面的脚步声渐近了,他忽然转身,从背上的高效农药喷雾器上扯下喷杆拿在手里,调至最大喷射剂量,一压摇杆,剧毒有机磷杀虫剂“唰”地喷向那些涌过来的保安。
浓烈刺鼻的大蒜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密闭的走廊。立即有人拿衣领捂着口鼻,高喊了一声:“有毒!”
那群保安快速止步后退,谢微时拿临时卡刷开门禁,跑出了神经玫瑰的办公室。
“抓住他——”
“杀了他——杀——了——他——”
广播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命令着。保安们听到“杀了他”的字眼,都有些惊愕,这时祖枫在后方高喊道:“谁抓住他,我给一百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保安们也顾不上毒不毒的了,捂着鼻子冲了过去。
“Gue……Gues……Guest……”
被入侵的楼层广播系统中电流的噪声不绝于耳。谢微时在对面公司的门禁外停下来,低低道:
“你真的很吵。”
他点下了Ato脑上的回车键。
一瞬间,楼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电子门禁上的指示灯也熄灭了下来。
警报声骤停。
广播声骤停。
这个世界彻底清净了。
保安们的门卡刚刚好刷上门禁感应器,感应器骤然失灵,他们用力推着玻璃门,然而神经玫瑰的办公室使用的全都是最高性能规格的钢化防爆玻璃,无论如何使力,门岿然不动。
谢微时甩下背上背着的喷雾器,抱着电脑狠狠砸向了对面公司的玻璃墙。Ato电脑坚硬得就和板砖一样,一砸之下,玻璃墙尽数碎裂,电脑完好无损。
对面的公司是一家包下了数层楼的大公司,层与层之间有打通的扶梯。谢微时控制着整栋写字楼的供电系统,单独让这家公司中的电梯系统运转,飞快地下得楼去,从低层的一扇窗子跳出,隐入了黑暗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