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思考过很多与蓝贺见面时候可能发生的对话,以及多种可能性。他利用邓肯将蓝贺带来,就是知道蓝贺作为正常人容易利用跟操纵。
好吧,曾经他或许因为情报掌握不充足,被蓝贺忽悠住;但是后来又有那么多手下带来新的情报,安德森早知道蓝贺跟‘那一位’之间的差异。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男孩只是那一位降临于世的容器,或者与卡翠娜一样,与那个存在有着很高的兼容性。
不过,总有哪里隐约有着微妙的错差,仿佛某个齿轮没有卡住。
蓝贺比其他人更接近那个存在,位阶位于管理员们之上,说他是那个的分.身都不为过。
崭新的,犹如新生儿,却继承了力量跟意志的……
安德森不敢再多想下去,恐怖的预感告诉他如果过于深究,会触及某种危险的警报。
“那个,他心情不太好,最好不要进去比较好呢。”
所以当自己回来之后,试图见蓝贺,却被自己的得力干将邓肯拦在门外之时百感交集。
要知道邓肯的能力跟性格都相当伤脑筋,简直可以说天地不怕,唯我独尊。当初他获得这孩子信任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几天,这小子就被收服了?
“我有正事要谈,况且现在都快中午了,也该吃饭了。”
邓肯的表情有点古怪,他知道安德森说的没错,但是现在的情况……嗯,算了,小BOSS跟大BOSS之间的事自己还是少插手。
安德森走过邓肯身边,抬手伸向他身后的房门。
事实上,在他的手接触门板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邓肯其实没有‘跳槽’,不让他进去还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动作也仅仅停顿了两秒,仍继续将门推开。
这是一件相当宽敞的房间,里面黑着灯。当然,他们建造更大的卧房,但安德森认为这样对防守跟护卫不利,所以房间的大小也只是普通商务套间的大小。因而开门就能看到一个小的走廊,跟更里面一些的床。在床边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影跟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猛地一下难以辨别其中差异。
这并不是正常的情景,一般而言,微弱的反光会将房间渲染的灰黑,那么人所在的位置会比背景深上许多。仔细看,也还是能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然而此时整个床,不,应该说整个房间都被黑暗席卷,仿佛充斥着某种高密度的东西,将反光毫不吝啬的吞噬掉。
安德森吞咽一下,就算是毫无感觉的人,也能察觉相当恐怖,犹如针扎般的刺骨敌意跟压迫感。更别提他本就是如同祭司一般,对那个存在异常敏感。
于是原本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本来他准备对这位因为失去重要之人而悲痛的少年进行规劝,告诉他害他失去一切的就是那些警员,正是因为他们的逼迫毕珍才不得不选择回忆,进而最终无可避免的消亡。
但是这在现在看来,简直太过幼稚可笑。随便踏足进去,令这一位不高兴的话,连自己会是什么结局都不敢去想。
是因失去珍重之人而愤怒呢,还是庆典被打断而恼火?无从辨别这可怖气氛的根源,安德森有点举棋不定。
“【什么事。】”
安德森立即跪下,没有敢抬头。
“庆典被中——结束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中断’这个词来。
庆典?这个人在说什么呢。
烦躁。
对了,庆典,啊,似乎有这样的事。为了收获而举行的庆典,在那漫长久远的饥饿与荒芜之后,丰盛的庆典。
“【还不够。】”
“……”不够?庆典尚未完成,果然是被迫中止的吗?安德森不禁抬起头,看向黑暗之中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深邃之物。
“【有人找到了我的安息之所。】”
——!!!
这下大惊失色的是邓肯!他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吐出来有没有!不是他幻听,这刚刚……说的是他跟顾杰博士吗?因为他之前跟顾杰提过?不、不会吧!这、这……?!
邓肯汗水淋漓而下,如同惊弓之鸟随时准备逃走。
不过安德森跟门内的‘什么’并没有注意他。
“【那个人也在,拿着需要归还我的……那个人。拿回来。】”
在邓肯听来,后面的话根本前言不搭后语。或者,有一些重要的部分只有安德森大人能听到?他不太肯定。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任务栏之中‘安息之地’这项终于被开启。
“是。”
安德森连忙再次低头,显然他比邓肯更清楚命令的内容。
接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跟压抑散去,被黑暗笼罩已久的少年的轮廓终于能够看得清。他似乎一直保持坐在床边的姿势在思考,突然才察觉他们存在似得转过头,一对眼中有着曾经的他所没有的成年人的沉重。仿佛一夜之间少年的稚气全被悲哀的现实侵蚀,只剩被现实琢磨过的男人才有的成熟。
“什么事?”
同样的话,却令安德森跟邓肯都松口气。这声音听来是正常的蓝贺了。
“已经快中午了,请您随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安德森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
“……我不饿。”
“无论是想复仇,还是想逃走都需要体力不是吗,请多少吃些东西。”
安德森轻声劝导着,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男人是个疯狂的,将人命当消耗品的激进分子。
“你也有对吗,不能提起的约定?”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安德森被问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的反应已经是一种答案。
“是吗,你也是啊。”
还有多少行走着的死者?还有多少,跟他一样的人将面临难以承受的悲痛。这是不正常的事,扭曲生死,改变自然的流向。
“我想去‘安息之地’。”
“什——?!”
安德森震惊,这代表什么?蓝贺对于之前的对话全部有记忆吗?
“我将会去安息之地。”
不是请求,是命令。少年的口吻这样告知他。
安德森最终还是再度低下头。
“明白了,遵从您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