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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终极是一个让深陷其中的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即便曾经在里面水深火热挣扎了两年之久的姜阳生也在身处其中的时候有些爱上了这个地方。
或许这是一个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每日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的逍遥自在的日子,甚至谈不上什么鲜衣怒马,谈不上什么仗剑天涯。
相反,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江湖,现实到即便你有钱权就能够号令天下,现实到只要你能拿得出足够的钱就能让一品江湖高手在你面前奴颜屈膝唯命是从,现实到人物并不都是耿直的,更多的贩夫走卒会选择墙头草式的生活。
姜阳生走过,明白过,甚至也做过。
三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很多,至少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二世子了,而他从一个懵懂到无知的二世子变成了一个油腔滑调的乞丐,他更要感谢这个江湖,感谢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感谢那些混淆黑白的人,感谢那些老奸巨猾心怀不轨之人,感谢那些明枪暗箭之人,相比于那些毫无城府只知道图钱财的剪径蟊贼,姜阳生反倒觉得那些蟊贼并不是那么可恨了。
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个所谓江湖的规则,他深刻的明白,这个江湖上根本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人们眼中所谓的奸佞骨鲠也都不过是利益冲突而导致的,就像儒家前贤所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样,所以此时的姜阳生心中无比的平和,即便这些人的做的再过分,也不过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而已。
“三个人也好,至少不用整日提防着别人。”
一直闷声闷气的张道衍此时开口道。
“是啊。”
秦湘君头,虽然她早先就知道这趟出行并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顺利,可是还没有走出宗派,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不得不,天囚门里面的同门倾轧十分严重。
三人随后走出天囚门,沿着秦淮河北上。
秦城是秦淮河畔最富盛名的城市,相比于富饶丰腴的秦淮河,秦城则远远没有这么奢华和浪漫,至少在江南人眼中都是这么认为的,秦城是整个秦淮河上最黑暗血腥的地方。
相传,两百年前的秦城,也不过是个贫穷异常的村庄,当然,在大周朝,像这样的村庄扎堆出现个成百上千个都不曾奇怪,贫穷在这个贫富分化极为严重的王朝中似乎只是农民的代名词,而两百年前的秦城走出了第一位‘穷则思变’之人,第一位名声响彻秦淮河的大寇,同样他也是整个历史上唯独之劫杀官员富商的大寇,从来不剥削穷人。
此后的两百年间,这个曾经称得上是一贫如洗的村子陆陆续续每隔三五十年就会出现一位名声煊赫如雷贯耳的江湖大寇,第一位占山为王的那位大寇便是用抢夺而来的钱财建造起了秦城,而后数位大寇不断修葺,使得秦城仿佛成为了一个铁通般的存在,于是这里成了江湖匪窝,在秦城长久的逗留的大多是些匪寇,周围人家谈之色变,生活在防御工事不亚于塞外关卡的秦城中,让这些整日提心吊胆的匪寇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做起事情来也愈发肆无忌惮,而这些悍匪原本只劫富的初衷也开始慢慢出现了变化,渐渐地开始荼毒百姓。
在北莱同样有这样一座收留江湖人士的城池——赤帝城,只不过赤帝城中历来都是收留那些侠肝义胆却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事情的侠义之士,这些无耻的江湖宵是赤帝城所不屑的。
故而‘南贼秦城,北侠赤帝’的法广泛流传开来,这个大多数人都默认法也让秦城在江湖中名声大噪,的秦城,起来大下也不过堪堪有北莱城四分之一大,甚至在兵家之上称之为‘弹丸之地’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却有着数千位骑马便是轻骑,下马则是步卒的流匪,虽然秦城在不少人眼中称之为毒瘤,甚至在不少江湖人士中也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恶毒的地方,可是偏偏在某些朝堂文臣眼中,秦城是一块肥腻诱人的肥厚,更是一片沃土,因为,这里有着数千流匪。
朝堂之上对秦城的招安从先帝之前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可惜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即便偶尔有接受招安的流匪也仅仅是是股流匪,于整个秦城来是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登基那年,依旧习惯性拒绝招安文书的秦城大寇杀了前来宣读圣旨的竖貂太监,将先帝的圣旨付诸一炬,这种情形在秦城建城之后的两百年来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恰恰当时才登基不久的先帝,也就是姜阳生的爷爷,急需要一场战役来巩固他在朝堂之上地位,而秦城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商不合时宜的,因此秦城成了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五千大周轻骑步卒沿着秦淮河兵临城下,五千对上一个城池,鲜血洒满了秦淮河,染红了血水,最后的结果却五千步卒同秦城流匪平分秋色,这场战事之后,朝堂不得不对秦城更加重视,秦城虽然在那场战事之后伤了元气,可毕竟没有伤筋动骨,依旧守着城池,里面的匪寇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驾崩之后紧接而来的那场春秋不义战,战火不仅燃烧在战场之上,也烧到了江湖中去,作为一个江湖中占据城池的大门派,秦城自然不能独善其身,当一万水师顺着秦淮河南下,好不费力气的破开了秦城的大门,结束了秦城数百年来对周围的荼毒。
可偏偏没有想到的是,在春秋不义战收官之后,这个原本都以为写进历史的秦城大寇再次死灰复燃,使得秦城再次陷入了十分灰暗的统治之下。
就在这天,秦城的街头出现了一位背负一把长长的弯刀青年,青年背后的那柄弯刀十分扎眼,因为它足够长,长刀刀柄高于年轻人的发髻,而刀剑则出现在他的膝盖下方,这柄长刀十分纤薄,宛若柳叶一般,男子本身长相就十分儒雅,浑身不出的文弱之气,只不过碍于负刀前行,显得不是那么羸弱。
年轻人迎着夕阳站在秦城那常年没有修葺快要坍圮的围墙外凝视良久,自二十年前的春秋是不义战之后,近乎成了一片废墟的秦城元气大伤,近乎遭到了慢门屠戮,甚至连修葺城墙的能力都没有了,此时的城墙裂缝中,长满了野草,显得如塞外隔壁一般荒凉,年轻人瞧着那块写着‘秦城’二字却笔力有限的匾额,传闻写着匾额之人是城池中的匪寇从十里外抢过来的,他面无表情,径直走进了城中。
青年行走在秦城大街上,在这个充满脏乱和血腥气味的大街上,于周围五大三粗长相兀自狰狞的悍匪们显得格格不入。
“站住,子!”
站在街角撒完尿尚未提起裤子的一位狰狞大汉蓦然回头瞧了一眼,便是瞧见了这位相貌跟个娘们一样柔弱苍白的负刀青年,当下把他叫住。
青年停驻下脚步,也从未回头。
“嘿,子,挺有脾气。”
大汉提了提裤裆,大步走向这青年,狰狞笑道:“好久没有尝过娘们的滋味了,想来你这个面皮白净的家伙滋味应该和娘们差不多,今天就让大爷尽尽兴,不然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大汉,似乎急不可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负刀青年的背后,想要伸手扳住他的肩膀。
“找死!”
青年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极低的了一声‘找死’。
而后他背后的那柄长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鞘了,纤细若柳叶的刀身轻飘飘的顺势滑落下来,而后那个大汉却是一脸的活见鬼,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惶恐。
那柄造型极为夸张的长刀好不停滞的落下,持刀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曾用过力气,而柄长刀则是如到切豆腐划过,而后鲜血乍然喷涌而出,像是猛然绽放的一朵血色牡丹,肮脏的街道上瞬间涌起了一层血雾和腥味儿,让人作呕。
大汉被力劈为两半,切口处十分平滑,甚至连骨茬子都光滑如镜,足见青年手中的那柄怪异长刀的锋利。
他顺势一抖,滴滴血珠子从刀身上迸溅下来,长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插到刀鞘里,而后头也不回的沿着街道继续前进。
秦城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各种奇闻怪事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愿意去寻求罢了。
当负刀青年力劈了这大汉之后,在街道周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瞧上一眼,充其量也就处于对少年背后长刀的好奇而多瞧上几眼,而对于惨死在街道上的大汉,却没有关心。
当青年人消失后,几条浑身上下毛发锃亮的老狗从街道角落里面走出来,分食了肥腻而肮脏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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