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当如此, 可儿又想到, 如果有机会再次夺得身体一会儿, 她不应该彻底的拒绝望晴。因为如果她如此反常的这样做了, 望晴或许会感觉到前后的不同, 如果他发觉了真相,发觉了自己已经再也回不来的真相,也会非常痛苦的——自己,和他。
他不应该知道。但又仅此希望他知道。希望他离开, 又希望他能够在这里。
存在在夹缝中的生命,不停地呐喊着, 也无法在海底的沟壑中掀起波澜。
但是,至少目前为止, 可儿还没有失去自己的意志。
直到这份“希望”有意义的一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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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又向前翻了三年,时间脚步踏实、平稳地前进着。
第五殿在西海站稳了脚跟, 与普帝国仍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至少目前为止, 第五殿拒绝处理任何普帝国提出的动议。但在普帝国愈发放低的姿态下, 二者至少在走向恢复关系的道路上:只是, 还没有出现让二者尽释前嫌的契机——或许是新任帝皇即位, 也或许是光族的下任殿主上位时,两边才能恢复正常的邦交。目前,应当说是彼此心照不宣地无视对方。
说到普帝国新任的帝皇,在又一次求助于风雅女神后,普帝国最终选择了一条折中的道路:在一年前罗麟西生下了一位儿子后,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孙,又给予了罗麟西普帝国首个“皇女”的称号,立定文书,在帝皇死后由罗麟西掌管政事,直到罗麟西死后再传给她的儿子。这是个看起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能不能从中走出一片天地,就要看罗麟西自己的手腕了——是输给自己的儿子,还是能从皇女真正成为女皇,结局并没有人知道。不过如今在北方省份历练的她,倒是以颇凌厉的手段,让朝野侧目,这也许是她向着皇者位置发起冲击的第一步……也或许是,她与如今还在她的怀中、被她疼爱的孩子,终其一生斗争的开端。
相比于罗麟西,希丝与自己孩子的关系就单纯的多。不过,她或许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位置,又或者是有其他的想法,希丝在这几年几乎消失于了外交场合,大多数外人是只闻其名。不过,她乐善好施、善于在民众中扬名的优点仍然存在,尽管几乎不掺和在内外政事里,可她却热衷于参加大大小小的慈善活动,在光影城居民中的口碑也一路走高。这条她选择的道路的未来是如何,并没有人清楚。
从光影城的外事活动归来的风雅,带回来了这些消息。
“大概就是这样了。”风雅说,“不过看到希丝过的还算不错……她现在很安宁……我也觉得心安了不少。”
在昏暗客厅唯一一盏台灯前,望晴正听着她的讲述。经过了三年的历练,他不仅比几年前又高了不少,面容也成熟了许多,在沉稳之中,也能看到当年他的生父所拥有的风度——虽说风忆族皇并非可靠之人,但至少他的外貌还算是一表人才的。在灯光之下,望晴的影子被拉长了不少。
这间房子是望晴的资产,与晖辉岛的主岛的中央大街隔着两个街区,不过尽头不远处就是第五殿的后门。
坦率说,不论是望晴还是可儿都不需要有额外的房产,因为他们都住在第五殿配置的宿舍里,不过如果是本地人的话,在周围买合适的房子留来给孩子或者养老倒也是常见。第五殿的“本地人”如今已经从光影城人变为了晖辉岛人,而望晴看起来也是下定决心要在此定居了。
风雅还记得旁人听说望晴买下这套房子时的态度。大多是羡慕——并不是因为价格,实际上房价在这里并不算太贵,因为第五殿的到来,不仅让许多人移居,也让一些人选择离开——而是羡慕或许望晴即将能够成婚。
是的。许多人都在说这是他买下来与神官可儿小姐成婚用的。风雅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因为,望晴在以一个月前向她求婚了。
风雅答应了。
“这样就太好了。”望晴回复道。
“是吧?”
风雅看向望晴,她托着自己的腮,带着一点点依恋的神情,犹如真正的恋人般。这也不完全是假装……风雅曾经看着可儿若干年,她非常理解可儿的心情,演出出来,并不带着不自然的神色。
望晴站起了身,他将放在木制柜台上的水壶拿了过来,给两人的瓷杯都续上了水,他稍显奇怪的笑了下。
“接下来,要不要说说婚礼策划的事情?如果要聘请婚仪者,夏日可是个繁忙的日子……”
“你是认真的吗?”望晴将茶壶放在两人之间,阻挡二人之间的物体,光泽反射,他隔了片刻才说道,“结婚。”
“当然……?你……不是吗?”风雅适时地扮演出了可儿会做出的,略带不可置信的、也有点像是新熟的红苹果般的羞涩表情。
望晴看向她的双眼,轻声说道:“与可儿君结婚的话,当然是认真的。”
风雅轻轻笑了,她双手扶上自己胸口,神官宽大的袖口垂在她的膝盖上,就如完美的圣母画像般,圣洁、纯粹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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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回响在铁制胶囊般的房间内,冻晓转过头来,用一贯的热情声音说道:“人在呢!没锁门。”
房间内的装饰都简朴极了,一切都是金属制品,从水杯、衣架到床铺,只有白色的被褥让人感到一点柔软。冻晓坐在金属制的现代派椅子上,他翘着腿,摆出一副恰似王者临世般的不羁坐姿,可是表情却显得十分轻松。他看向铁制的墙壁,不久之后,嗖的一声,铁壁从的某个板块自动的缩向一边,打开了一条通路。
“又打搅你了。”望晴走了进来,他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走了进来。
“没有打搅哦。不如说有人和我说话,真是超级超级令人开心的事情!啊,坐在床面上吧。”冻晓指着房间内唯一能够坐人的地方,“我这半个囚徒,可没有能招待你的地方了。”
虽说在上几回来的时候,望晴就已经见识到这个地方的狭隘不便了,但即便如此,这次仍然会为冻晓的境地感到不安。
“芙蕾女神,什么时候能放你出去?”
“嘛,我想应该快了吧?不过依据她的心情,也许也是遥遥无期……对你而言哦。毕竟,对我而言,‘几百年’都不够长呢。……嘛,不过也不算无聊,芙蕾女神可没有限制我娱乐,或者读书。打发时间的话,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冻晓乐观地道,“倒是你,这月是第二回找到我了吧?究竟有什么事情?”
望晴深吸了口气,他将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似乎是要说什么严肃的话题。但最终他却只是问道:“不过,既然我找到芙依琳,她都能带我进来这么多次。这说明芙蕾女神也没有太多对你生气?”
冻晓大笑起来,其中多少有点苦笑的成分:“哈哈哈!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意义。完全不同哦。”
冻晓没有说过自己为什么被芙蕾女神囚禁起来,望晴知道他被囚禁的事情,也是在冻晓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后一年多了。望晴甚至不知道冻晓是被囚禁的具体时间。只是有天,望晴有事希望与冻晓商量时,希望通过芙依琳联系他,却得到了他已经因为触怒女神的理由暂时被芙蕾女神关起来的情报。虽说并不拒绝会面,却只能在这样狭小、没有窗户、极度压抑、冰冷的地方见面。
望晴也跟着冻晓稍微笑了笑,但显然,他很难做到将这份笑意贯彻在表情中。他很快便沉默下来。犹如冰冷的墙壁般,浑身散发着暗色的气息。
冻晓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等待着。他时而看向手边的终端,似乎在看什么书。随后从铁水壶中,给自己和望晴倒了两杯带着金属味道的白开水。
“听说你要和可儿君成婚了?恭喜哦。”冻晓打破了沉默,他笑着看向望晴,“我算是一直看着你们长大哦。我还记得,你那时支付我报酬,求我救可儿君的事情,我答应了你……对我而言是没有多久前的事情,不过,对你的时间观而言,大约也是有段日子了,世界也发生了的巨变,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没?”
望晴抬起头来:“看起来……你其实知道我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