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许仙打坐至近三更半,神清气爽,半杂念思扰也无,算算时辰,慕容许仙心知该休息了,趁着天亮前憩,安养神明,练功忌讳过犹不及。至三皇伏羲撰写历书,定下十二时辰起,人们便知人体的气血会随着十二时辰的流逝而变化。如夜间这几更天,正是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休息,将血液由浊变清,以养肝胆两府。又因为两经都与足有关,是以人类休息,需放得足腿舒服,以卧倒的睡姿为最佳。
习武之人,可一边吐纳,一边寻着胆经、肝经的几个要穴,加速午夜到三更天的过程。待肝胆将血气理清顺畅,准备由肺经通过任脉,把新鲜的血气输送全身时,这一步奏,人最好还是休息妥当,让身体自己完成。手太阴肺经到任脉这一路,既是天下武学的根基,又因牵连到任脉,这任脉如何参与,是各门各派分歧所在,所以形成不同路数的武学。不过殊途同归,武林人士千百年习武下来,总结出一些经验,有一约定的大概标准。这标准是日出的时候,人恰好醒来,如此,则表示精气神与天地最为契合,一日之轮的行功最佳。
数个时辰过去,慕容许仙休息已毕,幽幽转醒,起身推门,步到房外,举目望天边望去,只见天际的云朵边沿,隐隐闪现道道白光,便知一轮初日正准备冉冉升起。慕容许仙大喜,此等精确地起早,十几年来未曾有过,通常是早了片刻,就是最好的一次,也晚了数分钟。如今这一朝,足见斗转星移的对行功偏差的纠正,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即使在潜意识下,效果都出乎意料的好。
慕容许仙:怪不得老爹会断言我半年后回归正途,原来他所的静心打坐,早把斗转星移和吸星天法也算进去,若非如此,这弯路不知要走几年。这死鬼老爹添乱是多了些,不过论武学见地,却是当世屈指一数。
慕容许仙转出房门,见慕容复的房内有烛光,不由寻思道:大哥莫非赶路回来后,竟一晚没睡,也不补补觉?
慕容许仙上步到慕容复房前,尚未对着门轻敲,房门吱呀一声,却已开启。可见房内之人,耳灵觉明,早听得门外脚步,知有人要来,当然这也是慕容许仙不曾施展轻功,加以掩饰之故。
门启毕,只见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他面目俊美,神色潇洒闲雅,丝毫不现一夜无眠的疲色,反倒是两眼中星光隐跳,似乎有所思虑。这不正是一别数月有余的慕容复,又是何人?
慕容许仙叫道:“大哥!”“二弟,早。”慕容复回了一声,又轻咦一声:“这...你今日起得佳时,甚是准确,以前从未有过。”慕容复上下打量了慕容许仙一下,心有所感,猜测着问道:“是那人教了你斗转星移?”
慕容许仙:“大哥慧眼如炬,就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慕容复:“果然。”随后板起脸来,慕容复:“什么装神弄鬼?哼,过多少次了,嘴巴上不要随意编排长辈的不是。”慕容复问道:“我听下面的人,你和那金蛇之女同行,把金华城北郊兰若寺的一树妖一鬼妖给除了,可有此事?”
慕容许仙心慕容复果然消息灵通,把夏青青的背景查清楚了。
慕容许仙:“正有此事,不过大哥误会了。当日我和夏姑娘适逢其会,初生牛犊不怕虎,急公好义跑去除妖,谁知那树妖和鬼妖,具有千年修为,我等二人哪是对手?唉,咱被打得几乎逃之夭夭,若非二妖尚未化形,不脱本体,不善打斗,恐我二人性命都有碍。幸好后来,一位叫做燕赤霞的前辈施以援手,还有一位叫燕龙渊的前辈来援,这才将二妖拿下。”
慕容复奇道:“燕赤霞?燕龙渊?两位前辈都姓燕?”
慕容许仙:“燕赤霞确实是位不世出的前辈,江湖上名声不显。至于这位燕龙渊嘛,就是咱家那位装...行踪飘忽的了。我曾听他提起过用三十六项少琳绝技同人交换火焰刀,而这火焰刀,就是那天晚上,他用来克制树妖和鬼妖,大展威风的绝学。”慕容复:“哦,怪不得,这些年咱们家的情报里提到,有位武学出自少琳的大宗师,唤作燕龙渊,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却专管些门派的闲事,予人些许恩惠,原来是他。”
慕容许仙:“他这人就是这样,总是把慕容家的大业,寄希望于江湖。可这江湖搅得再乱又什么用?朝廷是不会理会的,反而会喜闻见乐,坐看江湖中人自相残杀,也好让这些整天劫富济贫的侠客们,数量上少些几个...”
慕容复:“二弟似乎对那人着眼于江湖颇有微词。二弟难道不知,这江湖中人,手上功夫硬实,若是组合起来,放到战场上,不失为一支劲旅。”慕容许仙:“大哥难道不知二桃杀三士之?的就是江湖中人了。”慕容复:“愿闻其详。”
慕容许仙:“这些江湖人士,武功真正高强如桃园刘关张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的功夫,远不如他们的脾气来得高。这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放到战场上,这军令如何执行到每一个人?根本就是一支乱军!一旦碰到一支纪律严明的铁血之军,就是一溃千里,横尸遍野。如十五年前,明教十余万教众在洞庭湖造反,造了一大堆水寨,寨连着寨,想靠这山大王之法来打天下,你道如何?结果万余岳家军一到,破解其法后,短兵相接,明教十余万众打人家一万,竟连七天都挨不住啊。”
慕容复:“二弟,话不能这么。岳武穆用兵,确实堪称当世,千古亦少有出其右者。那明教教主武功虽高,但用兵如纸上谈兵的赵括,败于岳帅不足为奇。这水寨连水寨之法,相连之势,俱在于水,岳帅开闸放水,取木筏堵塞诸巷,使其首尾不能兼顾,此间输赢,在于水势得失,非纪律不明,等若当年陆逊火烧刘备连营七百里之举。”
慕容许仙还要争论,可转念一想,这番口无凭,和纸上谈兵的赵括相比,也没什么不同。真要论起来,无非是慕容许仙明教十余万人不敢出击万余岳家军,然后慕容复又占住地势之利不守反而出击,是舍弃优势之举。这来去,当真是没完没了了。
慕容复又道:“有道是兵多多益善,好勇善斗者,掌握在咱们手里,总比掌握在他人手里好。兵多不怕耗,到时再用一二奇谋,何愁大事不定?”
慕容许仙:兵多多益善?大哥倒是信心十足,把自个当成兵仙韩信了。但这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就算是用了奇谋,前一句“以正合”又怎能忽略?须得料准对方接下来的每一步骤才行。否则这边突击杀敌一千,那边没防范好自损八百,这个一得一失的,于大局的结果难料不,反倒暴露自己不重视对手之实...这...这等危险举措,却抱希望于兵多能耗?岂不闻兵败如山倒,败势一显,兵再多也是溃兵...至于指望的江湖好手,看到风头不对,脚底抹油的本事可是不赖...
慕容许仙本想出心中所念,但瞧见慕容复争胜的眼光,心道这一家子兄弟,老二果然是最难做人的。既要比弟弟们厉害,又不能超过大哥,这藏拙与称贤之间的度,实在难把握,还好咱现在只有哥哥。慕容许仙暗道了声侥幸,佩服道:“大哥所言甚是,兵多多益善,若无一兵一卒,还谈成什么大事?弟弟受教了。”
慕容复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慕容复:“我从商会得知,二弟你对梁山草莽颇为看重,但大哥以为,像那燕青的武功,也就勉强立足而已。这等把式武艺,却能排到梁山第三十六位,想来梁山的一百零八将,大半是滥竽充数了。怪不得当年打个方腊,死伤大半,若是各派好手前去,岂会如此?”
慕容许仙:是不会如此,恐怕一个都回不来了......唉,看来大哥受老爹的影响,这跑江湖的路子,是改不过来了。
慕容许仙嬉笑一声,道:“大哥所言甚是,所以吾等兄弟,习得上乘武艺才是正经。比如咱们家那位,他用的火焰刀确实是厉害,还有他用的其他几项绝招,我瞧着应该是少琳的七十二项绝技吧。大哥,听二叔和三叔,你这次出远门,在丁春秋的手下吃了亏,我想你若是也学上几招火焰刀或几项少琳绝技,指不定将丁春秋打得满地找牙呢。”
慕容复笑道:“我看是你想学吧。他老人家不教,自有他的道理。我慕容家历来人丁单薄,历代子嗣初出江湖,家主都会亲自暗中跟随,以防意外发生。至于这武功,天下各门各派武功甚杂,特别是高深的绝学,贪功嚼多,走火入魔的风险甚大。是以族中早有规定,慕容家子弟,除非到知天命之年,否则决不允许轻易尝试他派的高深武学,以练好祖传绝学为主。”
慕容许仙:“还有这法?”
慕容复:“当然有。所以一听你初出江湖,我就已经猜到那人会现身了。我慕容家还施水阁那么多武学书籍,都是历代慕容家主身体力行、以晚年一身积劳之伤换来的。比之王家的琅琊福地的秘籍,丝毫不逊色。那人这次现身,可曾了他身体的近况,有无需要我们兄弟代劳的?”
慕容许仙:“了。这火焰刀还好,斗转星移能驱策风火水土,唯独这少琳的诸般绝技,需寻得易筋经和洗髓经两部经书,才能治好他老人家的隐疾。”
慕容复头记下,又道:“斗转星移首重悟字,你练到第几层了?”
慕容许仙见他眼中有争胜之意,心生回避之意,但想以慕容复的性子,肯定还要比划一番拳脚功夫,到时切磋交手,瞒是瞒不过的,反伤兄弟之和,这次不如直。
慕容许仙:“弟弟我得燕赤霞前辈损耗功力之助,体悟了一番高深武学的心境,是以侥幸悟得斗转星移第九层陨石星浪。”
慕容复:“好!不愧是我弟弟!为兄见猎心喜,且与为兄切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