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十余年倍受负心之苦,如今迁怒她人,出这等狠话来。陆二娘气愤道:“上一代的恩怨,你牵连我等久罢了,何必为难几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你也是女儿家,做过姑娘,如何下得去手?”李莫愁淡然道:“不懂世事自是很好的。那几个女孩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就这么标致,等过几年她们长成,定会遇上薄幸男人,吃尽负心之苦。与其将来吃苦受折磨,不如现在由我帮她们一把,杀了一了百了,落得一辈子自在。”武三娘道:“好一个魔头,鬼话连篇,杀人也成助人!”
李莫愁道:“武三娘,赤练仙子与大理段氏并无恩怨,你和你夫君,不在一灯大师身边尽孝心,何必来趟这遭浑水?”武三娘道:“我就是要仗义相助...你既知大理段氏厉害,还不速速离去!”李莫愁摇摇头道:“我今日既然来了,就是谁也不怕了,管将来会遇上四大名捕,还是会遇上大理段氏。你们瞧墙上的九个手印,其中一个就是我自己的。”众人听她这么一,恍然明白之余,脸色皆变得煞白,心道这魔头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来报仇,难怪会如此丧心病狂。
李莫愁又道:“现在看来似是少了三个掌印了。武三娘,你真心相助,陆二爷未必真同你一条心,否则他暗道送走自家女儿,怎地不送走你的两个儿子?”陆立鼎喝道:“李莫愁!冤有头债有主,休要含血喷人,挑拨离间!我兄长负你之过,由陆某一家一力承担。”陆立鼎对武三娘道:“武夫人,你就不必插手此事了。”武三娘默然不语,李莫愁冷笑道:“一力承担?就凭你的江南陆家刀么?武三娘,你可瞧仔细了,世家子弟,武功没几个练好,对着女人动动嘴皮子,或用哄的,或用激将法,生出来就会。你可别犯糊涂,想想自己是谁的妻子,这两个五六岁大的男孩,是谁的血脉。”
陆立鼎嘴角抽搐了下,江南陆家刀,地名加家名,向来是世家子弟们,没练好武功时相互吹捧的。当一个世家子弟碰上另一个,谈谈风月,论论时事还罢,一到武功,明明都没有练好祖传绝技,却厚颜吹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诸如自创江南陆家刀,塞北陆家枪之类的。真正厉害的功夫名称,向来自谦,如岳家枪、苗家剑、胡家刀法,都是不带大范围地名的。
武三娘道:“李莫愁,你不要再了!大理段氏的名声,数百年来,向来是锄强扶弱,宁死不向恶人屈服。你发失心疯胡乱杀人,怎么也要阻止你。我武家历代为大理段氏臣子,倍受皇恩浩荡,怎能辱及先人名声。”陆立鼎一听武三娘这么,心里面又是愧疚又是发狠,瞪向李莫愁的目光,似要冒出火来。
李莫愁道:“我好心提醒,你们倒好,反我失心疯,同仇敌忾起来,看来天要李莫愁做不得好人。索性恶人做到底,杀八条性命是杀,再添几条性命又何妨?”李莫愁拂尘一拨撩,拂尘银丝如飞扬的瀑布,分三路袭向陆立鼎、陆二娘、武三娘。
李莫愁的内功,虽是寻常人族通用心法,走的却是气神同增的路子,比华山派混元功的气血同增,还要强许多。气神同增,古墓派这一家,在寒玉床上日夜练就,睡觉时不例外。故此神,非寻常醒时之神,而是潜在意识之神。功成之后,潜在意识已成,无需再借助寒玉床,届时提气运功,如习惯一般,哪怕人在话唱歌,在休息睡觉。如李莫愁在江湖上,往往是一边唱着“世间情为何物”,思念着陆展元;一边运功提气,挥击拂尘取人性命,丝毫不受干扰,令江湖中人闻歌丧胆。
以李莫愁的内力,打出掌风不是问题,但她既无诸如一阳指、弹指神通等凝聚劲力的绝学,又没有无相真气,发出去的虚劲要威力足够,需二十招之后,劲力于掌上、指上、兵刃渐渐凝聚方可。气神同增的这个特,和武林中的一些幸运儿,服用妖族的千年内丹,是一样的。不过,妖族生下来伴有威力不一的天生神通,具体视妖族的根脚而定,服用它们的内丹,会或多或少继承其部分神通,而气神同增则无这一项福利。
别看李莫愁之前那么多话,实则在暗暗提气蓄劲,欲一击建功。现在她分击三人,劲道如出匣劲弩,势不可挡。陆立鼎等三人只觉手上一震,兵刃几要跌落。三人忙运内力稳住,勉强捉住兵刃,虎口却是崩裂,手腕、手肘、臂膀无一处不是酸麻,似被无形的铁锤结实地重击了一下。而这一下不过是同李莫愁的劲道触碰,紧接着,失去了劲力护持的兵刃,如同木架纸糊,被李莫愁生生碎裂成铁屑碎片...三人大骇之下,中门大开,李莫愁变招跟进,拂尘挥击,根根拂尘银丝,携着巨力击向三人的百骸大穴、周身偏门穴、以及人体器官要害。
此一招唤作三无不三手,全称为无孔不入、无所不至、无所不为。无孔不入乃是向敌人周身百骸进攻,他全身各处大穴;无所不至的是敌人周身诸处偏门穴道;无所不为不再穴,专打眼睛、咽喉、腹、下阴等人身诸般柔软之处,三无三不、阴狠毒辣。此招一出,三人的身躯如被万箭刺穿,具是口喷鲜血,倒飞倒地,无力爬起。
武三娘身受重伤,武敦儒和武修文从屋内冲出来,扶着娘亲的身躯,放声大哭。武三娘连连喝止,要二子速速逃命,二子愚钝,无有所动。李莫愁见了,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陆二爷陆二娘,我好生羡慕,你们临死时,还能做一对同命鸳鸯。武三娘,对不住了,眼下武三爷不在,否则我也会成全你,送你全家团聚。”
恰在这时,一披头散发的老头,跌跌撞撞闯进来,看到倒地的武三娘,他叫道:“娘子,娘子,你怎地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是谁打的!”武家两兄弟忙叫道:“爹爹,你这个恶道姑干的,你快为娘亲报仇。”武三通一看李莫愁,愣了下,抓着头想了想,仍未想起来,出口问道道:“啊,你是谁?为何伤我娘子!”
李莫愁道:“曹操曹操就到。武三爷,久违了。起来,十年前,若非你段家的长辈插手,我如今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武三通见李莫愁不答他话,反些莫名其妙的,疑由心生,回忆从前,脑中突然豁然开朗,叫道:“是你!当年为难我闺女的古墓派丫头。”
李莫愁道:“武三爷,何必装疯卖傻?多无益,出招吧,我好送你们一家上路”武三通道:“你伤我婆娘,我饶你不得!”武三通此时清醒了七八分,他伸手一抓,两手空空,方想起之前掘坟的铲子不知丢哪了。武三通一瞅地下,兵刃都碎了一地,好不懊恼,于是从旁随手抄起一根家丁尚未劈开的粗木材,举着向李莫愁砸去。
李莫愁知武三通是一灯大师门下高徒,她言语轻狂,眼力不敢有丝毫怠慢。李莫愁瞧清武三通这一下的变化,似砸实铲,只等对方一立稳下盘招架,就要变招,改为自下而上。李莫愁知一阳指变招提起换气,顺逆之畅,堪称天下一绝,骤然变招,威力竟丝毫不减。她当年为大理段氏所阻,早花了大把心思,放在如何破解一阳指功夫上。此时李莫愁身子陡然从地上拔起,快如闪电,准确地飞上木棒尖端,运足一一滞,跟着挥击拂尘击向武三通门面。武三通见招数被破,于是一手舍了木棒,提气出指迎敌。
李莫愁深知一阳指厉害,一旦给对方后续攻势展开,短时间内自己必定提气不继。武三通力在急战,李莫愁力在避实就虚。一连交换了数十招,每当武三通用手出指,李莫愁总是飞回木棒另一端,避其锋芒,同时暗暗蓄劲,伺机杀敌。
武三通心道:可恶,我这些年荒废不少,若练得能随手凌空出指伤敌,哪里容这恶道姑折腾?再过十招,等我指上劲力凝聚,非一指取其性命不可。
双方抱着同样的心思,十招一过,二人同时大喝一声,力拼一记。李莫愁拂尘挥出,银丝拂尘交织成往,朝武三通的大诸穴攻去,她不敢视一阳指之威,故舍弃了人体器官,专注攻向诸穴,先破敌之气,不让对手运功再。而武三通全力一指出,沛然的劲力,如一无形电钻,将当前的拂尘银网丝丝钻破,开辟出一条道来,击向李莫愁腰腹大穴。李莫愁看准来势,腰肢一扭,勉力避过要穴,全力催功,将未被打落的拂尘银丝,拂在了武三通的心肺数穴上。二人具是身形一震,一伤一败。武三通败退,吐出好大一口鲜血,他心肺经脉被结实地震伤,已不能再提气对敌了。
李莫愁受了些轻伤,她运功压住伤势,开口道:“段家一阳指,不过如此,尔等今日,都任命吧。”众人见她顷刻便能话,皆知李莫愁以大优势胜出,在劫难逃,无不脸如死灰。李莫愁将众人的表情瞧在眼里,又唱起了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李莫愁突然将头转向门外,目光盯着道:“门外到底是何人?尊驾既然来了,又为何不现身?”门外并无动静,李莫愁又道:“尊驾藏头藏尾的手段不错,可夕阳西下,人影斜移,那扇门的影子,遮不住尊驾的影子啦。”
伏在门外的慕容许仙很是郁闷,刚才还奇怪,心李莫愁不会那么厉害吧,仙风云体术的藏匿手段都能看穿。现在低头一看,原来自个的影子,于外门的斜直影上,突出了一巴掌大的半衣角。慕容许仙对李莫愁的眼力甚是佩服,同时心里吐槽道:难怪打闷棍要传紧身夜行衣,我这果然不够专业...
慕容许仙心道:“唉,这样打斗中想复制武功,好难,系统的进度条涨涨停停,停停退退,如此反复,看来打斗中人的武功是不可能中规中矩地使完一套的。”自上次败于林月如之手,慕容许仙一直想着如何找回场子,同李莫愁一样,慕容许仙对一阳指极为忌惮。于是如今见有人在用一阳指对敌,就起了心思,想把一阳指复制下来。
慕容许仙不急着现行,拿出玉箫吹起一曲:“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李莫愁哪里听不出词曲,简直是调调吹到心坎里了。词曲借由《摸鱼儿·雁丘词》所谱,众人闻之,第一遍凄婉缠绵,如一感人至深的爱情悲歌;第二遍缠绵中有欢快起伏,如回味往昔珍日,暗含劝解之意。一曲吹完,慕容许仙步入院落道:“仙子,情超生死,爱情永在。自己如何,总是自己的,以仙子之姿,何必自贱牵连旁人,妄作杀孽。”
慕容许仙这一路赶来,不料西湖附近的人家不少,挨家挨户地寻找,甚是费劲。后来李莫愁杀了家丁丫鬟,慕容许仙感知到怨气的方向,才顺着指示找来。到了这,慕容许仙进一步感知,知道李莫愁已开杀戒,家丁丫鬟都毙命。李莫愁如此漠视人命,令慕容许仙心生厌恶之余,打起了偷袭的心思。陆家庄的门有两道,一里一外,里边门向内,而外边那一道,是为了保护门的活页,朝向外开。通常只掩一道门,这次李莫愁来得很快,外边那道门还没来得及合上,陆立鼎等人就仓促应战。
慕容许仙用仙风云体术隐藏在外边那道门后侧,连武三通来时都未发现。后来慕容许仙感知到武三通和李莫愁力拼,觉得是个机会,就想出来施手偷袭,哪想胜负瞬间分出,李莫愁以极大优势取胜不,慕容许仙还感觉到对方有所警觉,这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慕容许仙观察了这么久,又吹了曲萧,许久不曾吹箫的自己,这次自问挺认真投入的,戒备之余,心亦有所感,回想李莫愁的张狂行径,到底事出有因,她大半辈子因人而,想不开,恨不解,于是慕容许仙起了开解之意,好言相劝。
李莫愁道:“能吹出如此曲子,必是江南第一箫的惜花公子了。”慕容许仙道:“不敢当。曲意如心,箫乐是吹给听得出其意之人听的,非是用银两价值来衡量。”李莫愁道:“公子的意思是,这曲儿是专门吹给我听的?”慕容许仙道:“那是自然。仙子天姿卓绝,何以因一辞世之人,自伤自怜?在下姑苏慕容许仙,愿做一和事老,调和仙子与大理段氏,还有陆家庄的恩怨,不知仙子以为如何?”
慕容许仙用语毕恭毕敬,开口闭口仙子的叫,且将仙子称谓放在大理段氏和陆家庄之前。陆立鼎为世家子弟,这些客套做派,烂熟于心。陆立鼎一见如此,顿时明白,心以慕容许仙的武功,恐怕仍不如李莫愁,而这一地的伤者,慕容许仙自保不足,又如何护得住?
陆立鼎道:“慕容公子,在下陆家庄排行第二,陆立鼎就是在下。呈公子好意,此间恩怨,起于兄长昔日之过,如今本庄不过死伤几个下人。”清咳了下,陆立鼎有伤在身,缓口气,又道:“兄长害得李道...仙子出家,实为大过也,若仙子不嫌弃,在下愿替兄长做主,这就将仙子名讳,写进族谱,为兄长之妻,地位与故嫂不分大,不排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