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一船刚离开,岸边一渔民解下草帽,远眺确认。渔民心道:“黄药师已离开江南,火速禀报军师。”当时武眠风接到回报后,令其再探。直到一日夜不见黄药师折回,武眠风方才放下心来。于万亭见此,不屑道:“徒儿太过心了!”
武眠风道:“师尊,凡事心驶得万年船,何况我们马上要对归云庄动手。归云庄庄主陆乘风,原先是黄药师的开山大弟子。黄药师虽然将他打断双腿、逐出师门,可后来又有悔意,为此专门创了一套“旋风扫叶腿”的功夫,以弥补此人的下盘功夫。”
一旁的陈家洛道:“旋风扫叶腿?御风而行?他一弟子都有如此功力?”武眠风道:“总舵主误会了。一套腿法而已,从“狂风绝技”里化出来的,只是旋风缠腿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御风身法。”陈家洛道:“原来如此,等去了归云庄,我就可一开眼界。”
武眠风望了于万亭一眼,后者头示意。武眠风道:“总舵主,红花会另有要事,此趟归云庄,还是不要随行了。”陈家洛道:“这是为何?有何要事,要兵分两路?”武眠风道:“也算不上什么要事。前些日子,王爷在京城,看中一女子,以至于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的。”陈家洛道:“女子?是何女子,能让大哥思念至此?”武眠风道:“后来我派人暗访,才知此女非同寻常,她就是惑得宋微宗不思朝纲的李师师。李师师身边,还有一位护花使者,就是原梁山贼寇的燕青。”
李师师?燕青?陈家洛惊讶了下,旋即对于万亭道:“父亲,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一众兄弟去...强抢民女?!”于万亭道:“唉,话不能这么。你大哥为此女魂不守舍,你作为弟弟,怎能不为其分忧?”陈家洛道:“这...我等与李师师并无仇怨,那燕青在绿林中颇有侠名,我们这么做,有违侠义呀。”于万亭道:“侠义?红花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被侠义所束缚!家洛啊,侠义,是打闹之义,怎与国家大事、民族之大义相提并论?”
陈家洛道:“父亲所言,孩儿明白。大事与节,自要取大事而舍节。真到了抉择的时候,家洛绝不会有一丝犹豫。但为了一己私欲,罔顾是非黑白,恃强凌弱,如此行事,我等岂非成了奸恶之徒,与那欺压百姓的满洲鞑子又有何不同?”
于万亭大怒,一掌拍碎桌子,喝道:“怎么对你父亲话的?!”武眠风制止道:“唉,师尊息怒。总舵主年少英雄,有仁德之心,并无冲撞师尊之意。”于万亭颜色少解。武眠风道:“总舵主,抓那李师师,不单是为了一解王爷的相思之苦,于复兴大业,亦有裨益。”陈家洛皱眉道:“愿闻其详。”
武眠风道:“据我所知,红花会的开销,多半出自盗侠骆元通的遗赠,难怪文大侠夫纲难振,处处受制于骆女侠了。”陈家洛气势见衰,道:“军师怎么提起此事?”武眠风道:“总舵主麾下,群英荟萃,每日开销,不在数。先前总舵主遣几位当家到大工坊取宝,只可惜闹了场误会,导致功亏一篑。若还有一次取宝机会,不知总舵主取是不取?”陈家洛心中有些了然,道:“军师的意思是——李师师?”
武眠风道:“不错,正是李师师!江湖曾有传言,李师师尽数献出家产,抗击清廷。此言虽系子虚乌有,但此女家产之丰厚,确实非同一般。据我查证,宋微宗予此女的赏赐,光铜钱就超过九千万,另有十余箱奇珍古玩,价值连城,不知几何。谁得此女,谁就可将这笔宝藏据为己有。而我等志在天下,敢问总舵主,这笔宝藏,该不该取?”
陈家洛叹道:“如军师所言,非取不可。”武眠风道:“陈总舵主,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顾虑过多,寸步难行。那李师师,非是良家妇女,而是红颜祸水,祸害我汉家君王不早朝的千古罪人。至于那燕青,更是梁山余孽,手刃贼寇,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陈家洛已被动,满口应是。于万亭哈哈大笑道:“好徒儿,得好!家洛,眠风见识,长你数倍,今后你该多向他学学。此次取人取宝,红花会务必把那束手束脚的侠义之风洗洗,今后做的都是大事了,再婆婆妈妈的,往后的几步棋,要怎么走?家洛!你想明白了吗?”陈家洛道:“父亲,孩儿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就去安排。”
陈家洛离去,于万亭和武眠风继续商议。于万亭道:“家洛这孩子,总算开窍了!”武眠风道:“李师师,万众瞩目的倾国女子;归云庄,黄药师延续南宋气运的秘密风水所在。早在十几年前,南宋本该气数已尽。时有一奇人,谓岳飞曰:“欲收复河山,必先延续国之气运”。奇人捉来一龙龟,定为阵眼,布成奇阵,延续了南宋气数。而这个奇人,就是桃花岛岛主黄药师。”
于万亭眼中尽是赞赏之色。武眠风道:“红颜祸水,气运之,终属飘渺。江南平静,须得一把战火烧上一烧,才能惊动所有局中之人。而最不费力,又烧得效果最好的战火,莫过于肘腋生变,祸起萧墙。”
“马士英是一招明棋,还有一招暗棋,等着诸葛花去发现。这一明一暗,相铺相成,旁人万万料不到我等的真正意图。强占李师师也好,破坏南宋气数也好,策反宋将也好,在江南闹的事情越大、越多,就越能将人的目光吸引在此处,也就越能掩饰我们的真正意图。”
“所谓计谋,就是让对方看你的下一步,而更高明的,则是让对方看下两步,以此类推,看第三步、第四步,计出连环...若一切顺利,明年的春天,我等可在大宋的皇宫庆贺了。”
于万亭甚是得意。他感觉这辈子,最赚的就是捡了武眠风这个徒弟。万亭捡心道:“或许不只是一个徒弟,而是一个王佐之才,甚至是捡到一个天下...”
红花会这边,一众当家一听下一步的行动,居然是要去强抢民女,无不表示顾虑和反对。陈家洛力排众议,把此事敲定下来。
回到住处的骆冰,又和文泰来起了争执。和李师师同为女子,骆冰于心不忍,她在会上反对无效,就想劝丈夫一起退出这次行动。骆冰劝道:“到时我们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参加这次行动。”文泰来却道:“你不去就不去,干嘛捎上我?宝亲王的恩惠,我不能不还。”骆冰道:“你——四哥,这可是强抢民女!”文泰来道:“就算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舵主得好,此是我们汉人千百年等来的机会。无论要费多大的代价,都要竭尽所能,决不能退缩。难道你想做千古罪人?”骆冰道:“不,我不许你去!我爹爹一世累下来的侠义之名,到了我这,怎能毁于一旦?!”文泰来道:“等打下了江山,我就是开国功臣,而你,就是诰命夫人。江湖那名声,怎比的上言正名顺?盗俠...其实还不是个偷东西的?”骆冰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我爹爹?!”文泰来道:“正因事实如此,我们才要去改变!”骆冰气极,一巴掌扇了过去,文泰来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骆冰挣脱,夺门而出,骑宝马飞奔离去。
骆冰慌不折路,白马霜雪有灵,亦能体会到主人的心情,朝一方向尽力奔驰。过了半响,人马微困,停下歇息,骆冰辨明了方向,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六和塔。杭州六和塔六和寺,就是在这里,红花会发现了宝亲王的身世,强迫其与红花会联手光复汉家江山。望着六和寺,骆冰心情复杂,她牵着马步行。此时正值晌午,来求签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一女子道:“听去年南口村的春香来求子嗣,今年果然生了个大胖子,这儿真准。”另一女子道:“可不是嘛,只要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一求就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骆冰自思道:“莫不是四哥所行非仁义,故文家才不得延续香火?”
骆冰进了寺庙,徘徊许久,直至夕阳,人稀客少,才去求一子嗣签。四下无人,骆冰祝曰:“佛主,你发发慈悲,四哥执迷不悟,请你饶恕他!保佑文家能延续香火,让我怀上四哥的骨肉,让他的妾怀上也可以...”拜了数拜,骆冰又道:“佛主,还请你保佑红花会此行不顺,莫造杀孽,保佑燕青和李师师无事...”
上完香,骆冰四下望了望,见除了远处一扫地的残疾高个僧人外,并无他人,这才匆匆离去。然而,在骆冰离去不久,那僧人手掌青筋暴起,将扫帚中间捏成木碎,截成两半!
僧人心道:“红花会欲对乙兄弟不利,我武松必须马上赶去京城,告知他们心,并助乙兄弟一臂之力!”一臂之力。武松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原有万夫莫敌之威。征方腊时,被妖道包道乙暗算,以驾剑之术,斩去了武松一臂。
驾剑之术,与蜀山的御剑之术又不相同。蜀山剑仙,负剑于背,以自身精气神养之。而妖道藏剑于葫芦。剑中养有沥血鬼怪,故鬼怪驾剑来砍,不见血不回葫芦。当初一战,武松差丧命,幸好以手臂抵命,硬挨过这一剑,取了妖道性命。妖道死后,驾剑葫芦成了无主之物,武松得了此剑,不通法门,封存闲置。后来武松一直在六和寺出家,直到来了位金山寺的高僧,经高僧化,灭去了其中鬼怪,返其灵性,刻了佛印,制成了一柄能变化大的佛兵,藏于武松袖中。
武松收拾行囊,早有人报知方丈。方丈劝道:“一入尘世,恐再难清静矣。”武松道:“兄弟有难,不得不助!”方丈摇头叹息,倒是旁边那位金山寺的高僧道:“心中有佛,入世修行亦无不可。老衲所传你的如来神掌和瑜伽密乘,你可曾忘却?”
武松道:“日日修习,不曾倦怠。”武松认得法海,静听其下文。
法海道:“很好。这套掌法慈悲为怀,救济天下。他日如你遇到一名字带有“仙”字之人,不妨与其交流修习所得。”武松奇道:“此是为何?”法海道:“此人与我有师徒之缘,但他容易误入魔道,须得佛法相助,压住魔性。”武松拜了一揖道:“大师授业之恩,没齿难忘,此事武松记下了,定会寻名字带有“仙”的人回来。”法海道:“这倒不必。缘分讲究顺其自然,刻意而为,反倒适得其反。”武松道:“顺其自然...大师,我明白了,武松谨慎记。”
法海目送武松离去,心道:“不知为何上次与人皇相遇,人皇对老衲的戒备心颇重。幸好老衲早布有这一招棋。梁山余众,将来必助人皇成事。而老衲通过武松,可使人皇感受佛法之妙,先降低戒心...人皇必历经劫难,待其人生低谷之时,不愁渡不到我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