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佚身周金光乱闪,玄黄羽甲极力抵抗扑面而来的滔天怒潮,但宋佚知道玄黄羽甲还不成熟,挡不住过于紧密和强大的攻势,赶紧抽身后退,避过天玑长老最后的反扑。
他退开一段,攻势又追击而来,宋佚无奈,举剑迎击,体内真气勃然发出,朝那怒潮当中刺去!
轰隆!
只听场中轰然巨响,仿佛就在人头炸响一个焦雷,整个空间被震得晃了三晃,宋佚只觉从头到脚仿佛过了电流,头上阵阵眩晕,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声,脚下顿时立不住了,连连后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子,双膝一软,差跪倒,赶紧一剑柱在地上,撑住身躯。
喀拉。
又一声轻响,剑刃上又落下几许碎块,且有几处豁了口,裂痕几乎已遍布剑身,眼看就要废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连番苦战,虽然修为在不断提升,但人终究有极限。
此刻,宋佚终于感觉撑不住了,大口喘息着,呼吸急促,浑身颤抖,要不是撑着剑,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过去,怕是要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七位长老已先后出现,也都被自己打败,按掌门所言,这个法阵应当是通过了。
想到这里,宋佚心里一松,正想坐下来喘口气,忽然,四周的黑暗再度翻涌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从四面八方朝宋佚逼近。
宋佚心头一凛,顾不得疲惫伤痛,翻身跃起,握紧剑柄,警惕地环顾四周。
黑暗蠕动着,却又和刚才替换对手时的动态完全不同,那时候,场地四周始终一片漆黑,仿佛在黑暗中藏着许多观众,默默观看宋佚挑战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可是现在……宋佚咽口唾沫,浑身紧绷,无法言喻的紧张感牢牢捕获了他。
集中精力,宋佚大脑飞速运转着,尽力捕捉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紧张、危险、步步为营、走投无路。
如果还是用方才的比喻,此刻,宋佚感觉黑暗中的观众似¥】¥】¥】¥】,♂.co≥正在离场,它们被什么力量驱赶着离开了这里,将肉眼可见的黑暗抽离,同时也改变了那些黑暗的性质,让它从沉默无害的观众,变成了更有攻击性的东西。
盯着四周渐渐褪去的黑色,宋佚大气也不敢出,它们的颜色正在转换,从密不透风的浓黑,逐渐变成若隐若现的暗红,仿佛一团团跳跃的火焰。
观众退场,暗红色的幕布徐徐拉开——
谢幕之人登场。
宋佚听见了风声,猎猎大作的风呼啸着,席卷过场中每一处,火焰在风的鼓动下腾空而起,肆意舞蹈,漆黑的场中变成一片火海,地面随之溶蚀,岩浆缓缓流动,唯有宋佚立足之地还保留着原貌,深深浅浅的红色在他瞳孔上翻飞。
宋佚感觉呼吸几乎停顿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实在超乎想象,光是让自己在这片火海中站立不倒,就似乎耗尽了所有残留的力气。
他盯着眼前翻腾的烈焰,手臂微微发抖,他明白即将出现的人比自己强得多,本能地就想逃走,却又十分不甘,强迫自己不许躲闪,不许后退,甚至不许移开目光。
火焰在宋佚四周蔓延,扭动着,舞蹈着,像拱卫王者的士兵那样聚拢又散开,当它们徐徐退下时,场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他……
宋佚瞪大双眼,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个人朝宋佚缓步前行,仿佛踏焰而来的精魂,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陌生,是因为宋佚从没有真正接触过他,甚至没听过他的声音;熟悉,是因为宋佚早已在心中回忆摩挲过他的形象无数遍,从在画上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形象就深深刻入了宋佚脑海中。
杜逸楼。
他仿佛从师兄厅上的挂画里走下来了,从头到脚都跟宋佚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尊贵而桀骜的气势,火焰中猎猎飞卷的长发透着暗红光影。
他朝宋佚步步靠近,宋佚心里又激动,又喜悦,还有不断攀升的紧张和阵阵恐惧。
他知道,眼前其实并不是杜逸楼本人,不是师父,是他留在法阵中的虚影,就像自己一一挑战过的七位长老那样,宋佚心里还是忍不住划过喜悦,终于,终于“见到”了师父,哪怕这是用这样的形式。
“师父……”
宋佚朝他微微头,跟着举起了剑。
他能感觉到,杜逸楼身上正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这个“师父”的出现,并不是为了恭贺自己,或前来叙旧,他应该是这法阵隐藏的最后一道关卡。
难不成这是法阵的设定?一旦有人通过七位长老的挑战,他就会现身?
杜逸楼看着宋佚,没有话,片刻,他缓缓抬起右手,跟着便是电光火石一瞬间,掌心中红影一闪,一道真气直冲宋佚!
宋佚感到一股带着灼人热度的真气轰然而至,瞬息间已到眼前,身体和意识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身在半空,宋佚惊骇地瞪大眼,他完全料不到会这样,本以为自己起码能接一招,见识下师父的本领,再不济玄黄羽甲总能挡一下,谁知……
太慢了,太弱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间,就这么一下……
砰!
重重跌入火海,被已化作岩浆的乱石和瓦砾包围侵蚀,宋佚霎时感受到灼烧的剧痛,也是在这一刻,他脑中才反应过来——自己败了。
败得干干脆脆,毫无转圜的余地。
杜逸楼的虚影只用了简单一招,甚至算不上真正出招,便以碾压性的优势将宋佚打得落花流水,毫无反抗之能。
宋佚在熔岩中挣扎翻滚,玄黄羽甲的金光不断溅射,为他抵挡四周翻卷的火舌。透过烈焰飞舞的间隙,宋佚看见不远处的杜逸楼放下了手臂,缓缓闭上眼,烈焰朝他席卷而去,却不能给他任何伤害,像海浪包裹礁石那样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
杜逸楼转过身,踏着熔岩与火焰走向远方,一步步走入磅礴翻卷的红色深处,仿佛要就此融入火焰当中,不复存在……
宋佚心头一震,忽然忘记这只是法阵中的幻影,看他就要消失,心里一急,猛得生出一股力气来,硬生生挣脱了岩浆的束缚,反手拨开满身盘踞的火龙,往前奔去,朝着即将消失的杜逸楼大喊:
“师父——”
杜逸楼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踏焰而去,彻底消失在烈火当中,满场翻涌的熔岩也渐渐平息。
怔怔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只宋佚觉心里空落落的,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半晌,他垂下头,长叹一声,又看看四周,忽听发现自己的剑在被师父打飞时受不住冲击,彻底断了,碎作几块,落在脚边的地面上,看着好不凄惨。
这下真糟了……
宋佚皱眉,伸手要去拾断剑,就在这时,法阵当中一阵天旋地转,宋佚眼前一花,身周的情景随之改变。
依旧是自己的院中,四下里红花绿树,一切如常,头正落下柔润的日光。禁锢法阵的木盒静静敞开着,当中已空无一物。
原来出阵了……
天边金光一闪,金宇呼啸着落下,站在他身边,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何突然召唤自己。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拂过宋佚鬓边的头发,飘然落地。
宋佚呆了一呆,他记得很清楚,就在自己入阵前,由于异变突生,下意识地呼唤了金宇,随着话音落下,天边顿时露出风之玄黄振翅的光影;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还瞥见正有一片落叶坠下,恰好划到自己头。
现在……
难不成自己入阵这么久,外边实际却只过了一刹那?
对了,剑!
宋佚低头往腰间摸去,只见从九鹭宫拿来的剑依旧挂在那里,铮亮如新。
他长舒口气,万幸此剑无恙,否则还真不知怎么跟骆臻交待。
“唧唧?”
金宇歪着头,在他肩上好奇的碰了碰。
“没事,你回去吧。”
宋佚揉揉它脑袋,安抚两句,金宇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无尽苍穹间。
抚过手中剑,宋佚又去摸受伤的肩头,衣衫完好,哪有什么伤?
略一运转体内真气,只觉比此前充盈强盛了数倍,身体的感觉亦不同以往,更敏锐,更踏实,也更有力量。
似真似幻,恍如隔世。
“师父……”
深吸口气,宋佚蹲下来,盯着地上空荡荡的木盒,心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这个法阵必定也是师父的作品。
一入此阵,自己就好似被丢到了另一个时空中,历经方才那番车**战,生死相搏,不断被逼到极限,又打破一层层极限,短时间内就有了明显的提升。
站在法阵外看,战斗是假的,修为提升却是真真切切的。
还有,最后出现的师父……
回忆杜逸楼那仿佛随心所欲的一招,宋佚只觉心潮澎湃,既佩服又感慨,忍不住长叹口气,朝脑中声音道:“师父当真厉害啊……”
“是啊佚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本领,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