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氏夫妇之前与明乙真人的约定,白白每天到青凉观两个时辰,向师父师兄们学习法术,晚上可以回白玉谷去过夜,与他们共聚天伦。
只是现在计划有变,本来想给白白请几天假在白玉谷与墨魇相处看看,但明乙真人忽然决定要闭关修炼,这一闭关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很多事情必须提前交代清楚,所以白白收到信的当天就返回了青凉观。
墨魇最终还是没有到青凉观去,他需要一些时间逐渐适应以平静的心态面对过去。他依然不放心白白,不过想到她身上还有自己施下的法咒,有什么事情他都能一时间知道,料想应该不至于出意外,于是只把白白送到青凉观附近就准备离去了。
临别前,墨魇对白白道:“明乙要闭关,不晓得多久才能出来,我们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你跟他,三日后我就来娶你。墨潭里修仙的秘籍极多,不输于青凉观,你可以到墨潭再慢慢修炼法术,我教你!”
他这么一倒提醒了白白要替黑问问题,于是拉住他的袖子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修炼的啊?为什么这样厉害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窍门?”
墨魇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白白的长,淡然道:“我的修炼窍门,旁人学不来的,太冒险了。你现在的法力已经不差,到时候我教你些好玩的法术。”
白白扁扁嘴巴,摇摇他的手臂撒娇道:“不要这么气嘛!人家好奇……”
墨魇低头看了她一眼,涩声道:“我把所有修炼法门倒着练,秘籍上怎么样练容易走火入魔我就怎样练,结果无意中闯过了一关又一关……这个法子太过危险,白白你乖乖的千万不要去试。”
白白听了紧张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冒险,万一有事怎么办!”
墨魇笑了笑没有话,白白忽然隐约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墨魇没想到她哭就哭,这个样子让他怎能放心离开?只得抱着她走到青凉观附近的树林中坐下,伸手轻抚着她的肩膀手忙脚乱地哄道:“乖白白,别哭了,都过去了,我以后再不会冒险了……你是水做的傻狐狸,怎么这样爱哭呢?”
白白埋头在他胸前呜呜哭泣,全然不理他笨拙的安慰。
墨魇无奈,想了想道:“那时候娘亲失踪了,父亲也离家而去,剩下我一个人留在墨潭,那个时候我还很,一下子从受尽父母宠爱的孩子,变成无人理会的孤儿,心里很难过,只想着要做些什么来泄。娘亲喜欢收集研究各种修炼的秘籍,父亲为了讨她欢心,费尽心机找来了很多很多。”
白白听到墨魇的话,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哭声慢慢低下去,墨魇怕她再哭,不敢停顿,继续往下:“我一个人每天对着那些秘籍修炼,也没有人告诉我练得对不对,终于有一次走火入魔,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见到父亲坐在床边,很憔悴,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好多。他我已经昏睡了半年,他在寻找母亲的路上,感到心中不安,觉得似乎听到我在叫他,于是返回墨潭来,现我在静室里昏迷着,只剩下一丝元气,他好不容易才把我救回来的。”
“为了我的伤势,父亲破天荒地留在墨潭陪着我足足一个月,虽然他总是心不在焉,也再没有笑容,但是我仍然觉得很开心……这是娘亲失踪后,他一次陪我陪了那么久。可惜好景不长,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父亲见我没什么大碍,就又再次离开了……”
“我记着父亲的话,他虽然在千里之外,却能听到我的求救,那娘亲是不是也可以听到呢?她那么疼爱我,甚至比父亲更爱惜我,一定是因为某些事,所以才没能回到我身边吧。如果我再有事,她一定会听到我的呼唤,一定会回来墨潭,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开始故意倒行逆施,胡乱修炼,希望能够再一次走火入魔。”
白白知道,墨魇的母亲离开墨潭后,直到丈夫身亡都没有回来,她低声问道:“后来你这样修炼反倒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没事?每次走火入魔,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只是不知什么缘故,我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母亲一直没有出现,父亲后来也再没有回来,也许他们都去得太远,已经听不到我的求救,也许因为我并没有真正到生死系于一线的紧要关头。”
白白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痛恨墨魇的父亲,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妻子,却不曾想过,自己的儿子失去了母亲,因为他的偏执,连他这个父亲也失去了。如果他肯把对妻子的心分一给墨魇,如果在那段晦暗的日子里,他愿意多给墨魇一关心,也许两父子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吧。
可惜没有如果。
“后来,我终于慢慢失望,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已经没有人会记得我,在意我,于是我修炼时更变本加厉,我甚至想象着有朝一日我的父母回到墨潭,现我的尸时,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把我一个扔下……可是我越想死,偏偏越是死不了,反倒练成了一身古怪的法力。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墨魇从来没想过把自己当日的经历对人讲述,他是强者,不习惯也没必要对人诉苦示弱,但是面对白白,不知为何却能这么自然地把这段不堪回的记忆慢慢道来。
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太久,他的父母直到去世的一刻,都不曾想过他们为儿子留下什么样的伤痛,今天对白白出来,似乎挪开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一块巨石,顿觉轻松无比。
白白的眼泪把他胸前的黑袍湿透了一遍又一遍,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树林里,互相拥抱着不言不语,她没有再一句安慰的话。
墨魇低头亲亲她带着泪水咸味的唇,柔声道:“你连我那份眼泪都流完了,我不会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