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苹果明明就不好吃,你却连着核一起吃光,这是想表示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吗?还是想要彰显一种卧薪尝胆的气度?794遍,数的倒是清楚,不过你为什么要数啊,有什么意义吗?是不是不用这种方式就体现不出你的感情有多深啊?”黎白风脸上的讽刺愈的浓郁。.⒉3TT.
徐农神色狰狞,口中喃喃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见此,黎白风并未理会,而是一声冷笑,继续说道:
“当年我为了表现自己修炼的决心,不吃不喝,坚持盘膝吐纳了十八个时辰,直至饿晕过去,醒来之后,好久才能见到一次的师父正站在我的面前,他只说了一句话,人啊,最喜欢的事就是感动自己。”
他压低了视线,望着徐农满是血丝的双眼,冷冷的说道:“徐农同学,你一定,一直都在被自己感动着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听不懂。”一句又一句毫不留情的话将徐农逐渐逼到了绝地,他摇着头,一昧的否认逃避了起来。
黎白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后垂死挣扎的野兽。他神色冷然,用一种故作嘲讽的口气说道: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苹果,我却记了八年,还远远的看着了她794次,暗中保护她,我真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
“住口……”
“她真的是人又好,又温柔,而我不顾年龄身份爱上她,真的是感人至深啊!”
“住口,住口……”
“为了报仇潜伏五年,做尽坏事不顾生死只为给她报仇,我的所作所为真是可歌可泣啊!就算做出这样那样的事,那也不是我的本意,这一切都是神圣的救赎!”
“她是神圣的化身,是我黑暗而血色的生活中唯一的净土,为她报仇就是我的存活的全部意义,为了她我不惜与世界为敌!啊,这样的我真的是太辛苦了,真的是太伟大了!承受越多的屈辱,忍受越多的痛苦,我就越伟大!”
讽刺的语言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戳开了徐农一直以来在伪装的躯壳,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创口。
“住口住口住口,你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双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头,出了凄厉的号叫。
“徐农!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人!是以那个女人为寄托的,你在心中自己塑造出的神灵偶像!只要这东西还存在,你的心中就有依靠!就算做出再多的坏事也可以获得宁静!所以你会记住去见过她多少次,却再也没有走进那家水果店!因为你害怕走下神坛的神祇!真正的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这将在根本上砸碎你心中的那具偶像!”
“一个苹果的恩情值得这么多年吗?你不是为了她才要给她报仇!你只是单纯的在享受着这个忍辱负重的过程罢了!坚持吃这种根本不好吃的苹果来提醒自己,心甘情愿的给仇人当一条狗来折磨自己,越是这样,你心中的那具偶像就会反馈给你越多的满足与喜悦!每天,每天都沉浸在这种感动与自我满足中,这才是支持你所谓复仇的真正动力!”
“承认吧!徐农!现在的你比起当初没有丝毫的长进,你只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懦夫!一个无情无义的畜生!一个自我欺骗的可怜虫!!”
“你放屁!!!!”
徐农爆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呼喊,声音尖利几如夜枭,他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到变形的可怖脸庞,不顾身上绽裂的伤口,疯狂的扑了上来!
“啪!!!”
面对着这种毫无章法的困兽犹斗,黎白风自然是丝毫不惧,他连术法都不屑于使用,只是高高的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尽管没有「金刚巨力」的加持,以黎白风炼气圆满的身体素质,这一下也是极重。挨了这一下,徐农的去势立缓,头重重的歪向了一侧,右脸上以肉眼可见的度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郁愤难消的徐农自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此时的他已经被黎白风刀子般的语言逼至了疯狂的境地,倒不是那些话有多么的侮辱……倒不如说是过于真实。因其真实,所以更为伤人,几乎否认了他全部的人生。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啪!!”
对于不依不饶再度扑上来的徐农,黎白风依然一耳光抽了上去,只是换了个方向,在他的左脸上也留下了五道指痕。
“啊啊啊啊啊!!!”
“啪!!”
“啊啊啊啊啊!!!”
“啪!!”
……
怒吼与耳光声交替响起,在这宁静的重症监护室中徐徐回荡。直至被抽到口角溢血,脸颊高肿,徐农仍然没有放弃,他嘶哑的喉咙中出阵阵凄厉的低吼,一次又一次,颤抖着向着黎白风扑去,直欲生啖其肉。
最后,还是几名警员看不下去了,一拥而上,将徐农死死的按在了病床上。
黎白风缓缓的收回有些麻的手,低下头,用一种或是怜悯,或是感慨的目光望着仍在挣扎不已的徐农,开口道: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崇祟死的时候,面容很平静。”
相比于他之前的慷慨激昂的话语,这句话轻的像是一句寒暄。但是落在徐农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他浑身一震,剧烈的挣扎一瞬间停了下来,充血的双目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黎白风把手往身后一背,用一种恍然的语气说道:
“有件事我终于想明白了,按理说,就算崇祟重伤,也不至于被捅了一刀还不回头看看啊,理由只有一个,他知道是谁要杀他。现在想来,就连张旻允都知道你要给那人报仇,执掌整个太行的崇家,又怎会查不出你的来历?”
“一向言听计从的属下突然要求一起出去走走,崇祟应该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吧,不推你的轮椅反倒走在前头,就是给你出手的机会吧。”
“对了。”黎白风双目一亮,突然问道:“那天崇祟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啊?”
几名警员早已将徐农放开,他的头却依然垂的很低,看不清表情。
……
“朝歌的秋天啊,确实和太行那边不太一样。尤其是这金叶枫,为什么明明是血红的叶子,但却非要叫金叶枫呢?”
那个长着一双蛇瞳的男子这样说着,逐渐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可能是……因为边缘是金色的?”
“只是因为有一圈金边,血色叶子就这么被无视掉了,这么说的话,人不也是这样,只是表现自己光鲜的那一面,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就藏起来。”
他说着,弯下腰捡起一片叶子,打量了起来。
“我啊,就像这叶子,明明是个满手血腥的人,偏生有着一圈金色的光环。也正是这样,看起来风光,其实……”
他背对着自己,没有丝毫的防备。当时自己只顾着冲过去刺出那一刀,后面的内容,却是根本没有听清。
只是记得自己将刀插进自己的胸口之后,恍惚间似乎是听到了一句什么,但却不记得了。
……
徐农蜷缩成一团,把头迈进肩膀中,浑身颤抖着。悲痛至极的呜咽沉闷的传出,逐渐变为嚎啕的恸哭。
这个得知必死后反而从容的凶手,被否定了一生也没有落泪的困兽,这时却像是个绝望的孩子般哭出了声。
“辛苦你了。”
这是崇祟临死前最后一句话。
原来自己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