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原本还很坚定的目光显出一丝慌乱。“我……我不太明白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再也不能做男人?”
石大夫发现刚才还坚定地表示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楠,却因为这样一个问题而产生了些许惶恐的情绪,不禁觉得好笑。“这很好理解啊,再也做不成男人,你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就可以了。”
“那是不是,我有可能会变成……那个……太监?或者……人妖?”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我手头的古代文献里没有记载得那么清楚,只写着‘若此,或不复阳刚之体’云云……”石大夫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至于到底是变人妖还是变太监,又或者变成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程楠低着头默默无语,好半天才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很是纠结。“石大夫,一定要这样吗?有没有替代的方法?”
石大夫摇了摇头:“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总之,自古以来的巫医文献中,关于这个‘仪式’流传下来的资料非常稀少,像你女朋友这种情况,伤情越严重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也理所当然的会越大。”她两手一摊很无奈地。
程楠显然是被吓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一步,腿弯碰到身后的长椅,身体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上面。
“你害怕了?”石大夫问。其实她对楠如此反应并不觉得奇怪,作为一位传中可以起死回生的巫医,石大夫也曾经把这个古方禁法介绍给别的委托人,但是每当那些人听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时候,就纷纷立刻打了退堂鼓,程楠算是第一个通过了这一关考验的人——可惜他还是被后面这道坎给吓住了。
人的生命是最为宝贵的,因为生命对于每一个人来都只能有一次,一旦你失去它,你不可能像玩游戏一样读档重来。但是对于有些人来,当某些事情需要他们付出生命为代价的时候,这些人即使眷恋自己生命的美好,即使有着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却依旧可以义无反顾地献出自己的生命而毫不吝惜。
很显然,程楠就属于这种人。对于他们来,死并不可怕,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但是如果同样的情况,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死亡,而是身体的严重残缺,这对于这些视死如归的人而言反而比死亡更加可怕。
没有人愿意自己活着,却缺胳膊少腿,行动不便,处处需要别人的照顾才能继续活下去,那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是毫无尊严的,而缺失尊严的生命还不如死亡来得痛快。“做不成男人”这样的更加特殊的残缺,对于一个心智已经成熟的成年人来讲,又比缺胳膊少腿来得还要恐怖。
看到程楠痛苦纠结的表情,石大夫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她愿意接下这单没什么油水的委托,完全是被这男孩半年来忍受女友父母的责骂,坚持到医院照顾女友的经历所感动,这让她感受到,传中的爱情似乎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现在看来,所谓爱情的力量也不过如此罢了……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再吧,我还有别的工作,先走一步了……”石大夫重新把运动护目镜架在鼻梁上,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刚刚走出了几步远,身后长椅上的程楠连忙开口叫住了她。石大夫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回身,她用平淡的语气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愿意承受任何代价……只要你能保证婷可以完全康复,怎么样都可以……”
石大夫的嘴角微微翘起,显出一个不太容易被察觉的微笑,她想不到程楠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转回身看着坐在长椅上的男孩,石大夫发现程楠那双忧郁的眼瞳里,此刻已经满是悲凉和决绝的神色。
“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一个……不容后悔的决定,一旦仪式开始就绝对无法再停止,否则你们两个都会死!”石大夫厉声警告。“如果你刚刚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我已经想好了,绝对不会再后悔!”程楠攥紧了拳头,似乎在对抗精神上的最后一丝懦弱和犹豫。“就照你的办吧!我只要你保证婷绝对会康复,其他的全都无所谓……”
“这个我可以保证。”石大夫正色道:“虽然我只是一名没有行医执照的巫医,但是巫医也是医,医者仁心,既然你敢于信任我,我以我的人格和祖先的荣誉起誓,我承诺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完全康复。”
“好,就这样决定了!”程楠呼的一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脸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纠结和惶恐。“那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咱们现在就去人民医院见婷吧!”他完迈开大步走向停放在草坪外路边上的蓝色重型机车。
程楠走得很快,石大夫不得不跑着才能跟上他。“我……你真的想好了吗?万一要是真的发生了某种意外状况,你变了人妖或者太监怎么办?到时候你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吧?”
“我刚才不是过了嘛,只要婷康复,其他的都没关系。至于我以后会怎么样,无所谓了……”程楠放慢了脚步扭头对石大夫:“大不了我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把自己处理掉……”
把自己处理掉……这样残酷的句子从这年轻男孩的口中出竟是如此轻描淡写,连见惯了生死的石大夫都不由得为之震撼。原来他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经打算好一旦发生意外就彻底放弃自己的生命。
“喂,等一下!”石大夫加快步伐追上了程楠。“其实……我刚才跟你的那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在我们历代巫医的记载中非常非常地稀少,这样低的概率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程楠猛地停了下来,半转过身瞪着石大夫,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被愚弄了的愤怒。
…………
……
石大夫至今还记得楠那辆摩托车,那是一辆蓝色的铃木gs100r,烤漆流光溢彩的导流罩上写着个很大的“隼”字。作为一个老爷汽车爱好者,她对于这个庞然大物一般的重型机车完全搞不懂,但是这流线型的车身,前后宽大稳重的轮胎,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肯定不是用来代步的普通民用摩托车。
现在,这辆车作为程楠向她缴纳的“出诊费”,理论上已经归她所有了,只是石大夫根本不知道怎么摆弄这个庞大的钢铁怪物,她对摩托车的认知还停留在学生时代开过的女式踏板机车。
“车确实挺棒的,虽然我不太懂……不过你这辆车我可不会开,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到人民医院去看看婷,今天中午应该会有很好的阳光,正好适合进行治疗,你把车开到医院停车场,以后我会想法把它弄走的。”
程楠头,很有些不舍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石大夫注意到钥匙坠子是一个可爱的黑猫娃娃,这种可爱风格的钥匙坠跟这辆充满力量和动感的重型机车格格不入,很难想像楠这种帅气的机车少年会有这样卡哇伊的钥匙坠。
“是婷送我的护身符。”楠看到石大夫一直盯着手里的钥匙坠,以为她也喜欢这种猫娃娃。“婷这是她的化身,当她不在的时候,就由这个猫娃娃来代替她保护我驾车安全……这辆车以后就归你了,可是我想把这个猫娃娃留下来,它是我非常重要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你所的仪式过后我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是我希望,如果真的会有那种事情发生,那个时候不是我自己去面对……”
楠完看着石大夫,眼神像是在乞求。
“它永远是你的,除非什么时候你不想要了。”石大夫接过钥匙把上面的猫娃娃解下来,郑重其事地放回程楠的掌心。“拿好了,做个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