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叔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过,得知江水泉不留下来吃饭,在外面还有应酬。陈叔也没有强行挽留,只是调笑了一句:“现在应酬过没事,是为了以后有家的时候少应酬。”这句话中有一个字完全击中了江水泉的内心。家!
想着心事,江水泉来到了一家不算奢华,却还是比较高档的中餐厅,依着黎漆的短信找到约好的包间。一进门,不禁就愣住,偌大的豪包,坐了两大桌子人,比今天为自己接机的人还多。看样子,似乎都是在广川会这个庞大组织里地位不低的人,清一色的中年男人。有的文儒,有的野性。但毫无例外,看着江水泉的眼神都是好奇和尊敬。此时,江水泉又想起自己在机场时候的猜想,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随着黎漆的介绍,包间内的人齐齐起身,为江水泉鼓掌。热烈的掌声持续了一分钟有余。这一刻江水泉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广川会,是他了的。如此轻而易举,如此温和无风。自己就坐上这个南方黑道大枭的位置。而自己不是姜辉耀,因为没有另一个陈文武和自己对峙。
江水泉举起酒杯,随后又有尴尬地放下去,笑呵呵地:“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敬大家一杯,但因为最近非常时刻,我不能碰酒,所以不走酒轮子,走个烟轮子吧。”着,江水泉拿出香烟,每人发了一根,发到只剩黎漆和自己的时候,居然空了。江水泉心里也了然,今天一共来了二十一个人。又不动声色地看看下面交换眼神的大佬们。江水泉心里灿烂如花,没想到,从赵天翔哪里拐骗来的苏烟,居然是一张好得不能再好的牌。
黎漆清咳一声,屋里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此时黎漆才神色万分郑重地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我们广川会数一数二的人物,排名有先后,地位却无多大差别。我虽坐得是第二把交椅,但心里也只把自己当成和大家一样,头上只有一个人。就是我们的姜哥,没有姜哥,我们哪有今天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广川会是姜哥的,姜哥现在被关起来,兴许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兴许就要定死刑了。但广川会还是姜哥了。我相信姜哥现在心里很安慰,他一辈子的对头陈文武死了,他却落难了。但他至少赢了一次。黑道上混的是什么,就是兄弟。他有一帮好兄弟,在他走后,依然保持着广川会有条不紊地运行。转眼看看地主堂现在纷纷乱乱的局面。谁强谁弱,此刻已经见了分晓。”
“广川会现在还是姜哥的,姜哥的话在广川会还是最高的指示。”下面的人连连应是,却都把目光看向江水泉,江水泉假装没看到两桌人或激动或嫉妒或无奈或敬畏的神色,只是安详地看着黎漆。
“那么我就宣布,姜哥最后留给我们的话就是。以后,他的位置,他所有的一切都转交到江水泉身上。以后,我们广川会,我们辉煌集团的总裁就是江水泉。”黎漆出这句话,高举手中的酒杯,所有桌上的人也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家一起干了一杯,黎漆才拉着江水泉的手道:“下面由情江哥为我们两句。”
江水泉站到黎漆前面,神色依然淡定。当然,这都是强撑出来的。笑得纯真无暇:“我其实也没想到,姜哥居然下了这么个决定。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却还是如同陌生人,有的人只需要一场谈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亲如兄弟。”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什么姜辉耀会下这么一个荒唐的决定。他只是以为江水泉身后有庞大的势力,希望把自己浴血搏杀一生的心血交到一个可以把广川会发展下去的人身上。他相信,也只有江水泉这种后台强硬的人物,在能镇得住自己手下那群狼。
但场面话还是要的,江水泉不得不把姜辉耀把广川会交到自己手上的原因扭曲成是两人的感情。如果真是因为感情而交付,别一个外人,就是姜辉耀的亲生儿子,下面的人还不是一样造反。哪里会到这里来乖乖地觐见新主。
江水泉心里仿佛有几十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面上却是苦艾地一叹道:“我现在心里愧疚啊。当初就因为怕和对方起摩擦,就放过了营救姜哥的最佳时机。我做人的标准,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更何况姜哥这种真正的朋友。现在广川会的位置先别交给我,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就和家里联系一下,一定要把姜哥救出来。”
救出姜辉耀?现在这种板上钉钉的情况,别让姜辉耀几乎回到广川会做他的老大,就算把姜辉耀的命保住,也是能量大到惊人的家伙了。在所有人眼中,不论江水泉此时是不是一时激动才口出狂言,但都可以肯定,这个家伙的背景,不比那个弹指间就让姜辉耀挣脱不能的神人简单!
为什么有人会背叛,因为背叛会有更大的利益。为什么有人会忠心,因为忠心才有更大的利益。人的本质就是如此。此时,广川会的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广川会未来的新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忠心,因为只有忠心才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好处。可以想想,这么一个性情化的官宦家族大公子,背叛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其实江水泉不是真的对广川会没兴趣,而是他胃口太大,他想要一口吃下整个南方。本来有了一个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广川会,想要吃下如今一盘散沙的地主堂,应该是比较简单的。但江水泉要的不是地主堂的地盘,娱乐行业。在深山做过董事长的他深知,陈文武绝大多数的财富都被集中到了深山。这个一年投资上十亿到房地产的公司,居然从来不需要向银行贷款。很多时候,贷款都只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法。
要漂白,要跻身到另一个圈子里的头号人物。江水泉自然不满足一个辉煌集团。比起做生意,姜辉耀远不及陈文武。而黎漆,这个从街头混混爬起来的男子,自然也比不过在南方商界大有名气的云幽兰。辉煌,深山这两头看似在南方鼎足而立的房地产大头,其实在实际的资产比上,恐怕差的是一个位数!九位数与十位数都是天文数字,但是他们之间差距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拿下深山,自然不是黑道上的手腕可以解决的事。实话,江水泉至今还没有一头绪,但他不肯放手。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辉煌总裁这个多半都跑不掉的位置,回到深甽去打探一番。有的东西,只有在内部,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完全摸不清江水泉这尊“大神”秉性的众人,只好保持了沉默。此时,黎漆不得不话,他虽然和这个江水泉多接触够几次,除了看到他冰山一角的那能量外,对这个人的认识其实不深。但周围的人都不话,此时只有他硬着头皮发话:“既然江哥你这样了,那我们就把这个事放一放吧。”对于江水泉的明天的打算,他不准备再问。他也摸不准,眼前的男人,会不会真的就是为了姜辉耀那可怜的情分而放下广川会这么大的一份蛋糕。
“那我现在就先去陈叔家里。虽然上京的事不归他管,但事情怎么也是在他的地头上出的。我还是到他那里打探打探情况,明天我就回深甽,据陈文武的女人来深甽了。我得去看看,陈家姐到底是尊多大的神。”完,江水泉轻笑了下,径直离开了。
没人觉得江水泉这样离去的方式是一种不礼貌,反而在他们心中这是理所应当。
江水泉走后不久,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好奇发问:“黎哥。江哥的陈叔是?”
“陈书记。”黎漆也没发觉,自己这句话的时候,眼皮轻微地一跳。旁人却看得仔细,不由猜测了是哪个厅事里的党委书记。
“哪个陈书记。”
广川作为省会,大大的市局,省厅单位里姓陈的正书记副书记可不少,大头的就那么几个。但大家似乎都不愿意往他们身上去想,就算当年姜辉耀,攀上的高枝也不过副厅。而那上面的几个陈书记,实在太大牌了。
“我们省真正的陈书记,能有几个。”黎漆口舌有发苦,完就立马干了一杯酒。那火辣辣的白酒此刻却如同甘露滋润了他的口腔。本来,他的话应该是一块石头砸进水里,而实际上,是一阵冷风吹过湖面,瞬间冻结滚滚水潮。包间里,顷刻间安静无声。
虽然知道这位将要掌管广川会的年轻人必然能量极大,但真正得知的时候大家心里还是有接受不过来。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跟了好主子,似乎真的就要飞黄腾达。但事实上未必,这行里头油水很多,但都是上头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系,姜辉耀以前虽然狠辣,自私出名,但也并非没有头脑,懂得放宽对下面人的控制。让他们有足够的利益,才不会给自己乱搞死。同时,给他们足够的压力,才避免了他们在两会的激烈竞争中倒戈。
其实这一上,姜辉耀和陈文武都是相同的。只是陈文武高明就高明在,黑脸白脸是分成两个人唱的。
奇怪的是,高明的人明明是陈文武,为何到头来两人都离去,纷乱的反而也是陈文武的地主堂呢。陈文武明明任何一都强过姜辉耀,最后为何却还是没有斗过姜辉耀呢。至少,他死在了姜辉耀手上。而姜辉耀是死在另一个人设下的圈套里。只从两人的斗争上来看,赢的人是姜辉耀。
有时候。气运一,真的很重要。
江水泉收回一思绪,想:自己的气运,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