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寂静的大殿外终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卫懿公一马当先,满脸恭敬的笑容,嘴上说道:“为保武爵胞弟性命安全,本王安排了卫国最好的申名医日夜看守在身边,确保性命无忧。”
推开殿门,卫懿公呆在当场。
原本风度优雅、气血饱满的申名医,此刻头发如乱草,眼窝深陷,神情憔悴地颓坐在地面上,他手上牵着数百根细绳,另一头全部密密麻麻地插在年轻男子身上,申万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他不停地自言自语,将手中的细绳反复研究,若其中哪条细绳传来的抖动程度有变化,他就会起身到年轻男子身边检查,将附近的几根银针换几个穴位插下,以确保年轻男子的身体状态保持稳定。
两天两夜里,申万没有合过一次眼,年轻男子古怪的心跳远超过常人的频率,申万担心他会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心跳,血管爆裂而死,所以一直守在他身边,用银针疏导他的经脉血管,安抚狂暴的气息。
两天的时间里,申万像突然老了十年。
武烨摆摆手,示意卫懿公不用解释,他一看眼前的情况就明白申万在做什么,若不是申万这两天尽心尽力,加上医术高超,武庸恐怕早就爆成一团血肉了。
武烨走到申万身边,轻声说道:“先生辛苦了。”
申万侧过身子,看了一眼来人,也看到站在远处露出媚笑的卫懿公,不过此刻,他的心思早已全部放在武庸身上,没有向卫懿公行礼,也没有理睬武烨。
武烨知道申万为了缓解武庸的糟糕情况,已经忙得心力交瘁,在一旁说道:“先生,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必须想办法将他体内失去控制的狂暴精力疏导出来才可以。”
申万挠了挠头,生气地说道:“这个老夫自然是知道,可是疏导出来的精力泄往哪里呢?万一疏导不通,在出口处堆积起来,只怕更麻烦。”
武烨伸出手臂说道:“我可以试试。”
申万认真地看了一眼武烨,说道:“这个方法很危险,弄不好会死人的。”
武烨笑道:“先生没有危险就好。”
申万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武烨说道:“他是我弟弟。”
申万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感慨兄弟情深的话,只是非常冷静客观地说道:“血缘相近,成功的机率会大一些。”
武烨轻声说了句谢谢。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卫国王宫内处处可见绿芽新吐,雏鸟学飞的场面,武烨与武庸兄弟二人坐在花园内,欣赏着精心设计的美景,而花园原本的主人此刻却乖乖守在园外,神情专注,没有半点不满。
卫懿公说过,卫国虽然没有了天雷的依仗,人阶以上的强者在朝歌失去了最大的禁锢,但卫国还有一个隐藏的靠山,足以震慑四周野心勃勃的诸侯国。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武烨单枪匹马,无所顾忌的冲到王宫里,根本没有触动到那位靠山的底线。卫懿公可不愿冒犯这位杀神,而且武烨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恭敬,但还不至于无礼,特别是卫懿公得到了武烨刚刚被周天子封为男爵的消息后,更没有什么难为情,面子上挂不住的感觉了,大家同为一方诸侯,论地盘,郑国比卫国要大得多,论实力,武烨虽然资历浅,但势力可不小,郑国势力被他整合后,兵力足有五万,这还不算上流入郑国的晋国流民,论武功,武烨明晃晃的人阶实力,足以亮瞎卫懿公的眼睛。
只要武烨的举动没有超越卫懿公的底线,卫懿公也不准备惊动隐藏的靠山,双方相安无事最好,如果说还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卫懿公不是没有想过与郑国结盟,只不过在这个动荡的局势下,所谓的盟约都不怎么可靠。
武烨与武庸虽然知道园外的卫懿公想法很多,但也懒得理会,并不是因为他们处在强者的位置,所以肆无忌惮的欺凌弱小,而是他们兄弟二人不愿意让单纯的生活掺杂太多功利与政治因素。只有在无法避免和需要为身边人考虑时,才会无奈地参与其中。
武烨看着满眼翠绿,笑道:“死里逃生的感觉如何?”
武庸指着胸口说道:“这里有点不适应,其他,还好。”
武烨说道:“我们兄弟二人的命都挺大。”
武庸也笑了,说道:“麻烦也不少。”
武烨很同意,说道:“曾静也想过来,不过他实在抽不开身,郑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离开他不行。”
武庸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想起来,在鸿水的日子真是幸福啊。”
武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有个叫苏秦的人,前几天到了新京。”
武庸等着武烨的下文。
武烨接着说道:“他是张仪的师兄。”
武庸眉头皱了起来。
武烨笑道:“据说他们都拜在鬼谷子门下学习兵法韬略,鬼谷子这位奇人每次收徒都只收两人,而且两人一世为敌,不死不休。”
武庸问道:“苏秦来做什么?”
武烨说道:“合纵抗秦!”
武庸虽然从来不问局势,只做眼前事,但不代表他对局势走向是愚钝的,如今秦晋交战有一年的时间,秦国表现出来的耐心与战力,都表明了它的野心绝不止于一个晋国,所谓唇亡齿寒,如果幅员辽阔的晋国被秦国拿下,那么与晋国接壤的郑、卫、中山等小国便是下一个被灭亡的对象。
在这种危急的局势下,诸国结成联盟便是最好的求存之道。
苏秦自称受燕王之命,游说诸国,形合纵之势,共抗恶秦,希望武烨能接纳他的建议,加入到合纵大军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张仪给武氏兄弟二人留下的印象过于恶劣,武庸对苏秦有种先入为主的讨厌,虽然苏秦带来的政治主张有利于像郑国这样的弱小国家,但武庸不免心怀恶意的揣测苏秦背后是否有他不可告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