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渐送钟浩出了垂拱殿,便一把把他拉到一旁,斜晲着他冷笑道:“你小子胆儿挺大啊,连这钦差都敢不缴旨,随便写封奏折到朝里,这便溜回家了!哼哼,行啊你!”
钟浩苦笑道:“王公公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去登州时,明明王公公你说得这差事不是什么重要差事儿,随便去接洽应付一下那些高丽使者便行了!也正是因为此,这差事儿才安排给小子这个要回老家休假的新科进士的。如今却嫌小子不把这差事儿,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再说,小子这叫什么钦差啊?!一没仪仗,二没旨意,这算不上正儿八经的钦差吧!这不是正儿八经的钦差,也就不必非得回京缴旨了吧?!”
王渐听了钟浩的话,不禁笑骂道:“咱家以前不是没想到这一行高丽使者是来跟大宋商谈恢复宗藩关系的嘛,以为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是来打秋风的呢!”
钟浩也是赔着笑道:“那王公公你老就怪不得小子呢!”钟浩还真不敢得罪这个皇城司的特务头子,是以对他表现的很是尊敬。
王渐看着二皮脸的钟浩,不由的有些无语,低骂道:“我说你小子怎么不长进呢,这差事儿可是官家特意给你安排的,为得是给你增加些履历。这一行高丽使者可是来大宋谈恢复宗藩关系的,你明明救了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干,送他们进京。这大宋和高丽恢复宗藩关系的事情谈妥后,自然便少不了你的一份大功。你可倒好,把他们救下后,自己跑回家去了。本来官家是想给你功劳的,可是政事堂那里关于这恢复宋丽宗藩关系的功劳名单上压根就没你的名字,官家也不好对你照顾了,只能先给你记着着功劳了。”
钟浩一听王渐这话,不由心里舒服些了。原来不是官家不给自己奖赏,而是这政事堂拟定的奖赏名单压根没自己的名字。钟浩觉得这只要官家心里有自己,自己的名字简在帝心,这奖赏不奖赏的倒是不是太重要了。只要官家心中有自己的名字,日后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处。
当下钟浩朝王渐咧嘴一笑,说道:“小子这不是好多年没回家了,实在等不及了嘛!这要是随着高丽使者进京的话,这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怕是小子也不用休假回家了,直接在东京等着分派差遣便是了。所以小子实在是思乡心切,也就顾不得要那些功劳了!”
王渐听了钟浩的解释,点点头,唯有赞许。王渐是知道的,钟浩跟别的举子不同,去年是别的举子大都是从家乡来参加科考的,但是钟浩却是随着西军大军从南方回来到东京的,而去南方平叛之前,他是在河西静羌寨的,已经好几年没回家。虽然这个小子不管差事儿,而跑回家去省亲,有些让人不满。这这个小子能够为了亲情,不要那些功名利禄,反而让人觉得重性情。这一般重性情的人,其品性也不会太差了。
当下王渐微微一下,朝钟浩道:“就算思乡心切,也要公事为重。这种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钟浩忙道:“一定,一定。”
王渐听钟浩如此说,便不再念叨此事。他接着道:“你马上就要去麟州做通判了,打算如何做啊?别拿那些空话敷衍咱家哈,刚才在殿里听到你说的那些废话,咱家都想抽你一拂尘。官家这次特意提拔你做通判,可不是让你去混日子的。”
钟浩苦着脸道:“以前我又都没做过文官,这做通判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会,我除了那么说,还能怎么说啊?!你让我说具体做啥,我这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啊?!”
王渐朝着钟浩板着脸道:“你以前不是上得什么平夏策略嘛,那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呢?现在你都忘了,还是以前你只是随口说得大话,只是以此作为进身之阶的?!”
钟浩苦笑道:“那些策略虽然是我说的,但是你让我去干,怕是我也不了啊。无论是开拓河湟还是攻略横山,这都是需要有倾国之力的支持,才能办到的。你让小子一个小小文官,赤空拳去办此事,怎么可能?!”
王渐斥道:“任何事情都是一个一个的点去做的,点多了便能成面了!你当这科的新科进士为什么都被官家派去了边州和南方?!还不是因为你们年轻人做事儿都用冲劲,不同于那些官场老油条那样,只知道趋利避害、明哲保身。只是西北缘边诸州这便便有近百个新科进士去任职,你当官家只是让你去做此事?你只是一个点之一。当然,你这个点是官家最看重的一个点之一,所以才对于另眼相看,才会特别召见你!而且你去的麟州这个地方也是攻略横山的最前沿、桥头堡,位置也很重要,是以你必须得做出点成绩来,不然对不起官家的器重啊!”
钟浩有些惊讶,他以为当年官家年岁渐长,暮气日重,执政会以稳为主呢,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要锐意进取一番。当下钟浩问道:“那这科的新科进士去边州是要让他们对西夏保持强势,锐意进取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王渐道:“这个审官院的楚相公在给这些新科进士分派差遣文书时,都有暗示的。只是这种事情官家不可能挨个进士去说,又不能派别人去传达,这种事情不能宣诸于世的,只能通过楚相公暗示了。至于会不会起作用,就看这些新科进士们的造化了。若是有人能做出成绩,合了官家的心意,官家自然会不吝赏赐!”
钟浩苦笑道:“那王公公你刚才又说点、又说面的,合着我们那些同年也没意识到他们要干的事情跟着平夏策略有关啊,那什么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的事情,更是不用提了!”
王渐朝钟浩翻翻白眼道:“你以为这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的事情朝廷没在做啊,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旷日持久的功夫的,哪是能够一蹴而就呢!这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的事情一直在做呢,就是往这河湟地区的渗透,我们皇城司早已派了不知道多少的探子。如今据说这河州的瞎毡病重呢!你看吧,这瞎毡一死,这河州一阵有得闹腾。这朝廷往河州推进势力的好会便到了。这你以为朝廷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呢,这些年朝廷一直在铺垫呢!”
钟浩听了不禁有些惊讶,原来以为这大宋文官朝廷只是追求安稳呢,维持文人的地位呢,没想到他们也有进取的一面啊。原来这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的事情,朝廷早就重视起来了。
当下钟浩道:“那小子这通判该干些什么啊?!还请公公给小子指点一下迷津啊。小子这通判是文官,而这攻略横山的事情,少不了军队的支持,小子有心无力啊。”
王渐笑道:“你倒为什么把你派到麟州啊?!因为你去麟州最后合适。这麟州知州张文远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没什么本领。而你资历太浅,朝廷不可能让你做知州,而这个张文远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有资历,他做这知州呢,其实就是为了配合你的。你放心吧,官家早就对他有所暗示,到了麟州你放开脚做,这张知州不会掣肘你的,这张知州在军政上都会尽量配合你的。当然给你配这么一个老实人知州,让你们一起搭班子,也是为了把你把控一下,能够帮你拾遗补缺。
这麟府兵马司都总管以前是杨文广,而这麟府兵马司副都总管是折继祖。不过这杨文广如今是秦凤路兵马都总管,现在这麟府兵马司都总管却一直空缺,而这折继祖虽然是麟府兵马司的副都总管,但是他一直是只能指挥这折家的永安军,对这麟州的镇西军和保静军都没什么影响。你跟这镇西军和保静军关系不错,倒是自然可以让他们多配合你一下。这麟府兵马司如今没有都总管,你想让这镇西军和保静军帮忙,只需要跟他们的各军的都指挥使打个招呼就行了。这镇西军和保静军都是杨家的班底,这杨怀玉如今还是镇西军的都虞候,在镇西军和保静军中颇有影响。这攻略横山策略进展时,若是有什么事情用到这些季军军,你跟杨怀玉一说,还把请不动这镇西军和保静军。
再说这平西军是你一创建,如今也是禁军了,战斗力不凡。其都指挥使崔峰是你以前的下,你有什么事情安排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麟州还有一个平羌军,其都指挥使也是你以前的下钟成,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去开荒屯田用起来还算是比较顺的。
说起来你到了这麟州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了。这要是一般的武将,有此影响力朝廷早就把他调走了,官家信得过你,才让你去麟州的。你就不要妄自菲薄了,说起来到了麟州你也算是一方小小诸侯了。”王渐掌管皇城司,可不光负责东京城的低保,他们依托遍及天下各地的驿站,对整个大宋都有情报收集,是以他对麟州的情况了如执掌。
钟浩听了王渐的最后一句话,不由的连连摆道:“王公公你可不能坑我啊,什么叫一方小小诸侯,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传将出去,你是要让小子死无葬身之地啊!小子就是一个小小通判,哪有那么大能量啊?!那禁军的都指挥使一个个都比小子级别高,哪是小子说指挥便能指挥的动的。最多就是小子越到需要这禁军配合的时候,去跟他们协商一下,请他们出动。怕是还要有好处请得动他们,若是没有好处,谁愿意去拼命啊?!”
在大宋,若是有人想要拥兵自重做诸侯,那在朝廷文官们眼里简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一定会想办法将他们弄垮的,钟浩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通判,根本指挥不动那些禁军。就算他是麟府兵马司的都总管,能指挥这几个月的兵马,他也不敢让人说是什么一方诸侯啊,这简直是找死啊。是以钟浩一听这王渐坑自己的话,不做丝毫犹豫的连忙否认。
王渐见钟浩还知道轻重,不由的呵呵一笑。他主管皇城司,对这大宋的很多情报都了如只掌。这麟州孤悬河西,他自然知道想要脱离大宋自立一方诸侯,是绝对不可能。到时不用大宋讨伐,没了大宋的支援,只是西夏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麟州拿下。王渐自然知道这麟州不可能有人自立。刚才他也就是为了给钟浩打气,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钟浩对这事儿还很敏感。
当下王渐笑着道:“你就是一个通判,也是一个有实力、有人缘的通判,不必妄自菲薄。到了麟州,尽管防守去做便是。这土豆和地瓜产量高,便尽量在窟野河屯田种植便是,倒是尽量吸引那横山诸羌来投。当然,你若是大量吸引横山诸羌来投的话,怕是和西夏人冲突也是少不了的,你自己注意分寸便是,你当然也需要保护好自己,可别让西夏人把你捉了去,那你可就惨了。在和西夏人发生冲突时,强势一些无妨,不必一味容忍,这官家派你去麟州,就是让你强硬一些的,但是尽量不要授人与柄,不要给西夏人大规模发难的借口。”
钟浩苦笑道:“王公公这可真是难为死小子了!你说这事情可很是有些难度啊,真要发生冲突,能够占到便宜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会不会授人以柄?!”
王渐笑道:“没有难度,会派你去吗?!人人都能做好的事情,那还能显出你的本事啊?!你要记住,这可是官家看好你,才派你去的。富贵险中求嘛,这麟州虽然险恶了一些,但是却也是有更多会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钟浩苦着脸道:“那小子就尽力而为吧,但愿能够安稳做到迁转别处的时候,但愿小子还能活着再见到王公公你!”
王渐呵呵笑道:“嘿嘿,咱家看好你,你一定能再见到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