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
昆斯勒点头,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不像是过去那个顶着虚名不问事务的副团长,而是像一个将军,擎着他的长刀。
刀锋所指,可判生死,气势二字带给一个人的改变如此诡异。
正朝着林风的位置重新聚集的佣兵们,这些虎视眈眈的勇者,一时间竟都不由流露出片刻的畏怯来。
昆斯勒笑了,声音冷厉:“大人身体不适,尔等速速闪避。”
“大人,哪里来的大人?”众人又是一愣。
“你说的是大姐头,哈哈……”有人旋即失笑。
要知道,实际上佣兵们之所以听从于希维尔只因她是位大金主,并无从属关系。何况她也从不端着架子,平时呢是大姐大,生气时吼一声“老娘”,这“大人”的称谓怎么着都像个玩笑。
众人如此一想,便要围过来打趣一番。
昆斯勒忽然怒斥道:“大人此时全无战力,生死悬于一线,不容丝毫闪失。我劝尔等莫要看不清形势,再有敢上前一步者,便要来做我这刀下之鬼了。”
这一番话说出,若还是玩笑,也未免玩过火了。
众人诧异着,又不敢动作,唯独昆塔始终眼珠乱转。
弟弟这是要作甚?坦言那女人战力全无,又让我们看清形势,此乃何意?莫非,这是弟弟准备动的暗示?
不,这已经算明示了!
然而,本已经做好决裂准备的昆塔竟难以抉择,皱眉思索起来。
半年前,希维尔忽然出现雇佣了自己的队伍,恰在第二日,失散数年的弟弟也前来投靠。
这种巧合,本就透着蹊跷。
此后。
在这半年时间里,昆塔只交出一个名义上的领导权便带着弟兄们从希维尔那里赚取大笔赏金,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买卖不值得卖命,他对希维尔始终无法做到信任。
至于弟弟他毫不讳言,顶着副团长头衔的昆斯勒就是一条癞皮狗,混吃等死都是对他的赞美。他是分钱的时候吃相难看,有危险时绝对第一个开溜。
而且,这个弟弟还变成了希维尔养的狗,在她面前永远是温驯的,只差摇尾乞怜。
但正因为如此,昆塔愈发看不透这个弟弟,唯独看出了他的野心。
苍天为证,这小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他跟自己一样在狗窝般的贫民窟中长大,却生养出嗜血吃肉的狼性。
十岁那年,连年饥荒在自己那个小部落里酝酿着一场反叛的风暴。饿了三天的昆斯勒一刀砍掉征粮队小队长脑袋,从他的怀里掏出面袋,就那样混着血一口一口咽下。
那天,他用粮食和长刀驱赶了一群自己的乡邻,趁虚而入杀进首领的帐篷。
当晚,他成为部落新的首领。
一个孩子统治了部落五年,那里依旧贫弱,人们维系着食不果腹又不值得舍命抗争的生活状况。
五年后,昆斯勒带着搜刮来的财富,动身前往帝国。诺克萨斯,那个弱肉强食的铁血国度,当时已经成为部落最强武者的昆塔都直言,那里是地狱。
所以,昆斯勒是一个人走的,从此音讯全无。
昆塔只记得临行前弟弟留下一句话:“地狱?一个能用生命换取尊严的地狱,于我是天堂。”
这句话昆塔永远记着,所以永远也不会相信:一头狼会变成狗。
这时,昆塔已经握紧了巨剑,气锁定在弟弟身边,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可是当他看到弟弟的眼神,他又迟疑了。昆斯勒嘴角噙着笑,玩味的笑。
这次,昆塔终于看出了弟弟的好整以暇,他在等待着自己做出一个选择。
选择吗?既然他都已经明示过了,又为什么要给我选择?
昆塔犹豫的时间里,弟弟嘴角的笑已经变得苦涩。
昆斯勒摇了摇头:“愚蠢,你们太愚蠢了,我很失望。”
他小心搀扶着希维尔,来到众人面前,懒得看他们一眼,而是看着地上。
“上苍庇佑,大人您可以放心了,他没事。”
昆斯勒小心蹲下,伸拨开黄沙,让“白毛鬼”的脸整个露出来。
尔后他指着佣兵们,冷声质问:“你们这些眼瞎的家伙,就没有一个人认出这是林风兄弟吗?”
“嗨,见到你们很高兴。”正在蓄力挣扎的林风看到人,笑着打招呼。
“大人,您太客气了,是我等有眼无珠,竟未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您的雄伟身姿,实在该死。”
昆斯勒这次对一个毛头小子用上了尊称,恭敬的话语让人捧腹。
苍天啊,能不能告诉我们,副团长是怎么看出一个埋在黄沙里的“人棍”的雄伟身姿的?
太荒诞了。
林风都觉得自己怕还是在做梦,又挣扎着要赶快从沙窝里钻出。
噗通。
昆斯勒猛地跪在他面前,虚按着林风肩膀,祈求道:“大人,请您再委屈一下。”
他小心地用一根指在林风发梢蹭了下,众人看到他指尖湿润,分明沾惹了一抹水汽。
周围一群汉子的眼睛里陡然露出饥渴之色,下意识地舔着舌头。
“这是什么情况?”诡异的景象,林风已经丧失思考能力。
直到……
希维尔被搀扶过来,原本红润的唇瓣此时干涩惨白,脸上更是不见一丝血色。很显然,她的身体已经到了严重脱水的地步。
“怎会如此糟糕?”林风心中很担忧她的情况,正要发问。
这时,他听到昆斯勒微弱的声音:“事急从权,为了大人的性命安全,还望您能屈尊。”
这话应该是对希维尔说的,林风扭头,余光里看到她正慢慢蹲下,眼神专注地落在自己脑袋上。
这到底什么情况?
就在林风懵逼的时候,脑袋忽然被昆斯勒小心摆正,仿佛成了案台上的祭品。
“不想死的都给我转过去,接下来两位大人要进行重要的交流。”
耳畔传来昆斯勒威严冷漠的命令,前面那群佣兵立时转身,甚至有人吓得将脑袋埋进土里。
接着,那声音变得温柔恭敬:“大人,您请吧。”
什么情况?难道……林风感觉后脑勺的位置一阵凉意。
希维尔幽幽看了眼昆斯勒,对方很识趣地也转过身,躺尸一般整个人匍匐进土里。
然后,希维尔又专注看着林风,一丝柔弱的精神力摩挲过他的脖颈、发梢、脸颊……
林风立时脸颊发烫,红润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的脸凑过来了,缓慢,却又坚决。眼神羞涩,却又庄重。
惨白的唇瓣微微嘟起,喷出温热的气息漫上脖颈、发梢……
她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