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枝握住秦机的手,十指相握给他看,“岳公子,麻烦你记清楚一,你我的婚约早在数月之前,就由你们家主动退了,婚书八字都已退还,何来婚约之?而我和秦机则是真心相爱,自愿结为夫妻的,可是与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不同。”
岳朝晖差身形不稳,往后退去一步,“明枝,这不可能,你是不是被秦机威胁了?是不是因为俞伯母在他的手上,所以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和他假扮恩爱夫妻?!明枝,我可以救你的,你到我这里来可好?”
俞明枝看着他近乎疯了的言语,眼中情绪复杂。
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
她想起来了,岳朝晖和赵梦瑞定亲了,但是赵家完了,婚事自然又退了。
连着两回都是这样,这位商州刺史之子、信安县主的外孙,怕是已经有了“克妻”的名声了吧?如此再有荣华富贵,本身再如何有学识才华又温文尔雅有什么用呢?门当户对的人家很多,有很多的选择,谁会再去冒这个险?
她垂下眼帘,不想再去什么伤人的话,毕竟前世最后的记忆还在脑海中翻腾,虽然已经模糊了,但也知道那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事情。
不管他后来的作为与之有多少矛盾,但是不可改变这样的事实。
“我没有被他威胁。”俞明枝淡淡道:“请勿在做胡乱的猜想来自扰了,岳公子。你我之事犹如前尘往事。早已随风散尽,我已觅得良人,也祝愿你早日找到如意的妻子。”
岳朝晖看着她淡漠的样子,与脑海中那个笑颜如花、喊着“朝晖哥哥”的未婚妻判若两人。
但是他不能放弃俞明枝,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轻易的放弃和退让。
虽然尽快的退了婚,但是他们家到底和赵家有些关联,势必会引起皇上的猜疑,就算他外祖母是县主,是皇帝曾叔祖的女儿又能如何?皇上怎么可能将这样的亲戚关系放在心上?
而俞家,因为皇上的愧疚之心而得到厚爱。俞伯父→→→→,□.c↑o封为司空。俞伯母成了梁国夫人,明枝也将成为大长公主的义女,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如果能和明枝再续前缘的话,一定能摆脱如今的困难。
岳朝晖凝望着俞明枝。缓缓道:“明枝。我知道那时候我们家退婚是不对。可我做了诸多的抗争,我想救你,救伯父伯母。但是被爹娘他们拦着,那时候一步家门也出不去,否则……怎会给秦机空子钻?!”
“什么?”这些话在俞明枝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岳朝晖以为她是明白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抗争而有了动摇,忙又上前一步,道:“明枝,那时候我真的想救你!可我试过很多很多办法,还没来得及出了家门,就别爹娘拦住了,他们派了所有的护院,就是为了看住我!如今,爹娘他们也极为懊悔,后悔当初未能辨明真相,为伯父报仇,更是认贼为友,给我定下和赵家的那门婚事。他们现在都很想见你,好好的向你道歉。而我,也想亲口向俞伯母道歉。”
俞明枝却没听见他这些话,问道:“你一步家门也没有出过?”
“是……”
“那你再能走出家门是什么时候?”俞明枝当即打断他的话。
秦机好奇的看着她,她的脸色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中显出一丝震惊。
像是已经认定的事情,在现下出现了变化。
岳朝晖答道:“到了四月下旬才得以出门。”
“原来……”俞明枝垂下目光,一丝冷笑,“不是你。”
“嗯?”正要长篇大论自己如何苦心如何后悔的岳朝晖傻愣愣的看着俞明枝,“什么不是我?”
俞明枝自然不会出前世之事,毕竟在她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来看来都显得有些荒唐,更何况是岳朝晖或是秦机。
“你的妻子不会是我,永远都不会。”她道。
岳朝晖本以为自己有了希望,可俞明枝在突然之间又给了他绝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机见枝枝再也不想和岳朝晖话,向护院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对俞明枝道:“枝枝,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得去衙门了。”
“好,路上心。”俞明枝头,便提起裙摆转身进门。
岳朝晖刚要追过去,又被护院拦下了。
秦机道:“岳公子,我奉劝你一句,若是不想被沂王的事情牵连上,你该从自己家里找办法,而不是将时间白白的浪费在我这里。我么,若是一旦查出你家真的和沂王有瓜葛,可不会留一丝一毫的情面。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是要替皇上分忧,给天下人一个太平的。”
府门在他的话声中轻轻地关上,挡住了岳朝晖的视线。
他攥紧拳头,克制住自己打人的冲动,冷声道:“太平?秦舍人你倒是好意思出这样的话来!不管你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迷惑了明枝,我都会想出办法来解决的!”他转身要走,忽地想起什么,又狠狠撂下一句话,“我们家是清白的,你休想假公济私!”
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是秦机的府邸,他还是清醒的,知道不能擅自闯进去。
秦机看也不看他,上马往衙门去。
俞明枝走下台阶,抬头望向天空,前世的记忆居然在这时候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前世在危急关头,策马狂奔而来的人不是岳朝晖。
今时今日,她才晓得了这个真相。
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俞明枝在做针线活的时候,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连仆妇们讨论起有趣的事情,笑声阵阵,她都没听进去半分。
珠儿发觉她有心事,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俞明枝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知道今天要接母亲来,昨晚上没睡好。”
珠儿道:“奴婢去给夫人准备参茶吧?”
“不用了。我也睡会儿好了。”俞明枝笑着道:“我昨天写了单子给厨房。你去瞧瞧他们准备的如何?”
珠儿扶她起身,“奴婢会去盯着的,夫人放心歇着吧。”
“嗯,有你。我最是放心了。”俞明枝笑着头。绕过屏风。在珠儿的服侍下脱去外面的衣服,然后躺床上歇息。
掌灯时分,秦机从衙门回来。就听见堂屋里传出的笑声。
枝枝和岳母、明鸯坐在一处闲聊,不知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三个人笑起来。年幼的明鸯扑进了姐姐的怀里,一顿好蹭撒着娇。
当他走进屋门的时候,俞夫人的笑容僵硬了几分,明鸯甜甜的一声“姐夫”,瞬间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明鸯乖。”秦机从袖子里摸出一包蜜饯,塞进她的手里,“明鸯喜欢吃蜜饯吗?”
俞明鸯如获至宝,捧在手心里转身给母亲看,“喜欢!”自从家里遭逢了变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以前父亲在时,每过三五日都会带来好吃的东西。
她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带这些来了,母亲不买,她知道自己不该提起来。
姐姐不在,她更应该懂事了,做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俞夫人慈爱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知道姑娘惦念这些很久了,便由着她吃,“……不过现在少吃一,不然晚饭就要吃不下了。”
“好。”俞明鸯听话的只吃了一颗梅子,就心的把纸包放好了。
看着妹妹如此听话乖巧,俞明枝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秦机恭恭敬敬的向俞夫人拱手,“岳母。”
“嗯。”俞夫人略略头,虽然女儿那样了,且一直以来的安排都十分周到,但现在才算是和秦机有真正的接触,所以还想再考验考验这个女婿。
珠儿从外面进来,“公子,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俞明枝拉着母亲的手,道:“是明枝特意准备的饭菜,娘亲尝一尝京城这边的口味是否习惯?”她迅速地看一眼秦机,冲他眨眨眼。
秦机了然的头笑了笑。
自己做了精心的准备之后,再有枝枝从中帮助,应该很快能让岳母彻底放心下来。
丫鬟们捧着饭菜鱼贯而入,很快六菜一汤摆在了饭桌上,一时之间屋子里弥散开饭菜的清香。俞明枝先为母亲和妹妹盛了一碗鱼汤,“娘,先喝一碗汤开开胃。”
“好。”俞夫人看着嫩白的鱼汤,闻着香味就觉得馋了,她一时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鲜美的滋味留在唇齿之间,一鱼会有的腥味都没有,再吃一口鱼肉,也是鲜嫩无比,不禁赞道:“这味道,比家里的厨子还厉害呢。”
那个厨子是个做鱼的好手,放眼整个襄州都无人能比,没想到京城里却遇到个能比下去的了。
俞明枝和秦机相视一笑,道:“这鱼是您女婿亲手养的呢。”
“什么?”俞夫人略感诧异的看向秦机,这样的大忙人决然还会养鱼。
“是。”俞明枝肯定的头,“我和他一起养过,也钓过鱼,就在后面的大池塘里,改明儿我带您去看。这鱼不光我们自己吃,而且还会拿去送给慈幼局的孩子们。”
“哦?”俞夫人的眼中的惊讶更深,慈幼局她是知道的,在襄州也有这么个地方。因为世道太乱,常有走失或被丢弃的孩子,送到了慈幼局,那些孩子年纪,没有活命的本事,也干不得体力活,所以生存下去是个大难题,那时候言深常常也要为慈幼局头疼钱不够的问题。
她为了给言深分忧,不时去慈幼局探望孩子们。
没想到秦机也会做这些事,倒叫她意外了。
她深深的看眼俞明枝,这个女儿真是的,嫁了人之后就一股脑的帮着夫婿话。
不过,她知道女儿是什么样的人。自由言深亲自培养,与一般的闺阁姐大有不同,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所以……也许她真的是太多虑了。
“秦舍人真是有心了。”她叹道。
秦机道:“那些孩子们都是可怜人,我也深有同感,所以想尽己所能帮一帮他们。”
俞夫人头,“希望将来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俞明枝挽住母亲的胳膊,“娘,您是过来享福的,可不敢叫您操劳。那些事情,由我和秦机操劳就好了。”
俞夫人笑道:“你母亲又不是七八十岁的年纪,还走的动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襄州的时候,我也常常去慈幼局的,而你啊,就知道跟着你父亲骑马练箭,哪里会知道?”
俞明枝笑起来。
俞明鸯问道:“慈幼局是什么地方?我也想去。”
俞夫人揉揉她的脸,“好,带你也一起去,”明鸯的额年纪也不了,该多见见世面,让她变得更懂事也更有善心。
俞明鸯欢快的拍手,“太好了!”
秦机看着其乐融融的母女三人,在饭桌下,和俞明枝牵起手。
“再尝尝别的菜吧?”俞明枝继续劝道:“看看家里的厨子怎么样?”
俞夫人端起饭碗,每一样菜都尝了一口,和襄州那边在口味上确实有不一样,但做的色香味俱全,很合她们的口味。
“做的非常好。”她满意的头。
俞明枝又高兴又可惜的看眼秦机,无奈为了沂王的事情,秦机忙的快要脚不沾地,不然的话由他亲自下厨,肯定更能笼获母亲的心。
还好日子长着呢,到底还是有机会的。
一顿晚饭吃下来,俞夫人极为满意,女儿长大了,女婿也很有心思。饭后,一家四口人喝茶闲聊,俞夫人随口问了几句“衙门忙不忙”一类的话。
秦机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也正式了自己要升迁官职的事情,“……在岳母被封为梁国夫人的那一天,我的任命诏书也会颁下来,到时候是四福临门的事呢。”
“唉……”俞夫人的眼中蒙上一层复杂。
秦机还在不停地往上爬,她知道身处朝堂,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但如今已经成亲了,家里又要变成这样复杂的情况,秦机到底有什么明确的打算的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