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作为武林正道最负盛名的两大流派之一,以奇功绝技众多见长,其中刀枪剑棒、指掌拳脚等功夫不胜枚举,难怪有三岁拜入禅宗学武,练到九十九也只能算是入门这样夸张的法。
大宋历代君王尊道礼佛,故佛门广布于宋境之内,弟子多如繁星,但凡有寺庙的地方都纳入禅宗的管辖之内。除长年闭关不出的主持一韦禅师外,禅宗尚有长老院、般若院和戒律院三大机要单位,再下来则是著名的金刚堂、罗汉堂、达摩堂等,分别执掌佛门各项尖武学,而至于一些普通吐纳和外家功法,则在各处寺庙的习武堂公开授业。
禅宗武者极具气量,与当世绝大多数门派不同,对武功的传承从不遮掩隐藏,只要遵循训示拾级而上,谁都能一窥佛门尖神功的奥秘,可惜禅宗弟子十有**都因资质所限,毕生无法踏入这些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殿堂。
一戒在禅宗内实属异数,中年时毅然放弃军旅生涯皈依佛门,其后凭借过人天赋,十五年间从俗家弟子修至戒律院首座,习得一身佛门绝学,在当世是绝无仅有的,这当然也与他早年福缘之下获得一字辈份有关,但更多的是源于他对武学那种近乎狂热的追求。
至于这次随同一戒前来增援的五位护法僧,我也是在后来才得悉,他们均是戒律院释字辈里一等一的好手,分别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为其法号,勤修数十载,任何一人放诸江湖之内亦可独领风骚。五僧中以修习般若禅指的大师兄释仁武功最高,而释义、释礼两人则长于空手搏击之术,伏魔长拳、罗汉擒拿手、慈悲千叶掌无一不精,最善联袂合击,至于释智、释信武功稍次,却也习得四关金刚禅的强悍护体硬功,江湖上的寻常高手即便群起而攻之亦难以伤其毫发。
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
当下,骨折肉裂之声率先从以伏魔长拳轰击逆天行背门的释信处传来,只见魔罡黑气顷刻间自他双臂内汹涌而出,这位身形极为粗硕的护法僧登时吐出大蓬血,连惨叫声亦欠奉,身形直如断线风筝般抛飞出去,烂泥般跌落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释信的牺牲不能是白费,皆因同时间义、礼二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自顺利钳制逆天行的一条健臂,禅宗的擒拿手虽然冠绝天下,但他们却无法料到鲁莽出手的代价竟会是鲜血和死亡。
我助雷绯疗伤的地方离他们较远,却也能凭借月光清楚看到两道锋锐无匹的螺旋劲气从礼、智二僧的背门直透而出,继而鲜血漫天狂喷,甚至连体内脏器的碎块也一并被绞磨带出,情景惨不忍睹,令人心胆俱裂。
五僧瞬息间已陨其三,在这个嗜杀的魔头面前,生命竟会如此脆弱无力。
凌空发掌的释智因同僚的血肉残骸所阻惑,进退两难,迟疑间逆天行已如黑夜中的鬼魅般掠到他的身侧,我连高声示警也来不及,这位相貌端正的护法僧已被重拳贯胸,面上血色尽褪,再无半生机,五关金刚禅功力如同虚设。
五人中以师兄释仁武功最高,金刚刚达六关初段境界,他的般若禅指劲力雄浑无匹,却只能击中同僚的残躯,而瞬间连弊四命的逆天行脚尖在半空往释智身躯一,借势掠至释仁面前。
我不忍道:“大哥能坚持住么,我得去助那位大师。”
雷绯道:“已经于事无补,那边还有一戒,准备合力我俩之能垂死一搏吧,假若老天要我们今日命丧于此,那么不出数年天下便是圣道盟的囊中之物矣。”
话音未落,释仁和逆天行已经对上两招,只听得连串爆响过后,释仁整条右臂遭逆天行以雷霆手段齐肩扯断,若非一戒重执佛兵杀出,这倔脾气的老和尚就要到西方极乐报到去了,不过受此重创,释仁战力全失,只能堪堪退往一旁。
雷绯见此情形,冷哼道:“魔头身上有伤,定是在运使某种催生功力的邪法,不然以他之能,大可猫戏老鼠从容应对,无需如此招招杀着。”
我紧张道:“即便他有伤,我俩能撑到他功力贻尽的时候吗?”
雷绯摇头道:“假若换回上一代逆天行,我有绝对信心能保不失,但想不到魔门传人早已青出于蓝,他的武功已超越我对天霸魔罡的认知,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吧,必要时……”
我知道雷绯心思,断然道:“大哥不必多言,要么携手离开,要么葬身此地,凌霄不想抱憾终身。”
这时一戒与逆天行的激斗愈演愈烈,一戒无愧禅宗戒律院首座之位,能在魔头惊涛恶浪般的狂攻之下力保不失,可惜好景不长,二十多招后右腿率先被逆天行指风破,继而被逆天行一脚踢入瓦砾之内,生死难料。
收拾掉禅宗援兵后,逆天行魔气大盛,缓步朝我与雷绯走来,双手染满死者的鲜血,宛如魔神现世,令人胆战心寒。
我与雷绯勉力站起,凝神戒备,随时准备拼命。
魔头走到雷绯面前,冷笑道:“果然有意思,本座改主意了,假若你有办法恢复过来,本座自会与你再战。”
“你我一战,当在此时此地!”雷绯暴喝一声,雷拳疾挥而出。
逆天行身形一闪,雷霆万钧的一拳竟落在空处,然后这魔头居然像是变戏法般凭空在我眼前现身,快得令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应变,只能任他宰割。
“若想他不死,三日后到城郊禹王台来见本座。”逆天行并没有对我出手,只是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的话,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这句话乃是用内力束成,只有我一人听得见。
逆天行刚刚离去,父亲与五叔两人手持兵刃随即赶至,远处还有狄青和他所率领的大队兵马,少也有数百人。我才明白魔头为何不杀我们而匆匆离去,一来他断定雷绯必死,二来他有伤在身,要收拾我们俩多少也得花时间,犯不着独自和父亲还有狄青的兵马抗衡。
我长叹一声,暗自庆幸自己还有命得见明早的朝阳。
父亲面色阴沉,环顾四周后,率先往伤重的释仁掠去,数息后,老和尚在父亲深厚内力的协助下,终于打通淤积的穴道,从魔头手上险险捡回老命。
另一边厢,一戒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废墟之上,他看起来受伤不轻,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危,令我甚感安慰。
直至释仁伤势好转至可自行运功培元,父亲才放心来找我与雷绯问话,我最清楚他的脾气,那敢多发一言,只好低头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雷绯虽然内伤极重,但幸而歌舒龙行身负的无双门内功玄玉诀能化解魔罡邪劲,所以一番调息后已能活动自如,他知道我父亲必定会先怪责于我,赶紧打完场道:“凤兄,今夜的行动全由我雷绯一人谋划,眼下这恶果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莫要责备凌霄。”
我感动得差要掉泪,关键时刻这位大哥总是偏护着自己,正欲开口揽罪,父亲扬手示意不许我发话,然后冷哼一声道:“雷兄言重,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里的一切自有狄将军收拾处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
雷绯无奈之下与我相视苦笑,看来一顿责骂是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