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视誓约如生命。龙骑兵偷偷摸摸劫持这辆马车逃窜回境,似乎撕毁了某项盟约,导致精灵十国祭司震怒,派出最精锐的骠骑中队来夺回马车里的人质。
正是这一队全身金钢装备的高贵骠骑兵,从精灵十国出发,一路西行、撕咬猛追,把100龙骑兵杀得寥寥无几,只剩下洼地里的十几骑。
但是巴法里亚人依旧发起了惊天动地的冲锋,来履行对皇室的忠诚。
漫山遍野的黑点缓缓移下山坡,像沿着绿丘陵寸寸流淌下来的黑油漆,带着排山倒海的怒吼,慢慢向洼地侵蚀过去。
惊愕的精灵开始努力屠杀轻步兵。他们纷纷拉弓拽弦,轻易将强度超过手摇弩的硬弓拉成满月,然后嗖嗖放箭。箭矢甚至能穿透两三个人,全部没入草地,没有一支箭是扎在人体上的。
龙骑兵抓紧机会,开始不计代价地反扑,他们趁精灵放箭的时候策马冲向他们,飞身扑上去,把精灵撞下马,然后在泥泞的草地上翻滚、撕扯。
腓特烈听见硕果仅存的职业重装军士在队伍里呐喊:“去救马车里的人!去救马车里的人!”
腓特烈对杀人心怀畏惧,于是选择救人。他高一脚低一脚地横穿草地,气喘吁吁跑向马车,不断有人“噗”地中箭,无声无息地扑在草地上,溅起“哗啦”水声;腓特烈居然没有害怕,因为巴法里亚人群能给他归属感。
精灵察觉到了马车的危险,开始杀向马车。
外面的刀剑撞击声隔三差五地响起。巴法里亚人战死时习惯咬牙,很少发出惨叫,所以杀声震耳,战斗声却比较疏落,甚至没有马蹄声密集。这让血腥的清晨居然显得有点儿音效不足。
命如草芥的轻步兵团团围住了马车,里三层外三层。不断有人中箭扑倒在马车前,腓特烈却发现了马车是可以从后面打开的。他掀开沉重的镶金厢板,看见一个年迈的奶妈抱着一个紫发垂地的瘦弱女孩,蜷在华丽的被褥里瑟瑟发抖。
厢板揭开,晨曦洒进昏暗的车厢,切下一块黑暗,在被子上留下光和暗的分界线。奶妈怀里的瘦弱女孩回头看腓特烈,只觉得一个提剑的黑影背对阳光,扛着厢板,反复呐喊着:“快走”。她都看不清腓特烈的容貌,但是这个漆黑的剪影,组成了她的全部视野。
一脸雀斑的小姑娘被奶妈挣扎着抱下车去,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洼里,让小姑娘惊叫着往下一陷,却被腓特烈攥住手。
“草很软!打赤脚没事的。”腓特烈说,“快跑。”
没跑两步,奶妈被一箭穿胸,噗通摔在清浅的水洼里,细细的血丝揉进清水里,像无数红色的小蛇在蔓延。腓特烈惊呆了。
然后,愤怒的精灵骠骑长飞驰而至。俊逸的精灵厮杀得金发飘散,在小姑娘身边勒住马,伸手来夺女孩,一边喊着叽里呱啦的精灵语。
腓特烈看见很多轻步兵正在往他这边狂奔,“带皇女走!”这样的命令声此起彼伏,于是腓特烈顿时胆大包天,抱起小姑娘就开始跑,让精灵伸手牵了个空。
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还没有发育,软软的被腓特烈抱着,就算勾着腓特烈的脖子,小姑娘都在颠簸着不断往下滑,像条细弱的小泥鳅。
精灵骠骑勒马砍翻几个轻步兵,奋不顾身策马来追腓特烈,又怕伤到皇女,所以赶超腓特烈之后,精灵翻身下马,气势汹汹提剑来夺皇女。
腓特烈放下小姑娘,哆嗦着举起剑,他还以为能跟敌人对峙一下子,像儿童玩耍一样,对方砍中自己的剑,自己再砍中对方的剑,两个人可以乐此不疲地打一阵。
杀得快麻木了的精灵,举起血淋淋的马刀就剁。腓特烈成功地举起短剑格挡,然后短剑就他妈像一根蜡烛一样被砍断,马刀笔直奔着腓特烈的大脑瓜子落下来。
“不要再杀人了!”小姑娘尖叫着推开腓特烈。腓特烈噗通摔在草地里,心想妹子不可貌相,看上去瘦不伶仃,居然力气这么大。
马刀悬停在女孩的紫发上,没有砍下去。精灵一脸焦急,刀尖指腓特烈又指小姑娘,恳切地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小姑娘低头攥拳,拼命摇头,紫发甩得乱飞。
精灵绝望地举起马刀,颤抖着搁在小姑娘的纤细的脖子上,刀锋上的粘稠血液像一笔红颜料,颤颤巍巍地涂红了洁白的肌肤。
小姑娘低头等死,精灵却手软了,犹豫了一秒。
更多轻步兵像潮水一样包围了上来,弩箭“噗嗤”嵌进精灵的背心,让他摇晃了一下。精灵痛心疾首地呐喊了一声,转头开始突围,奋力冲向他的战马,翻身上鞍,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小姑娘始终站在原地,脖子上挂着马刀画上去的一抹红,却好端端地活着。精灵也许是急于逃命,也许是心慈手软,最后到底没有削下小姑娘的头颅。
18精灵骠骑战死四人,只剩14骑逃离巴法里亚国境。但是那片洼地上,留下了足足一百零三具轻步兵的尸体,包括23名重装军士。
但是,他们成功逼退了疲惫的精灵,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回了关键的皇女,证明了巴法里亚对哈布斯皇室的忠诚,也种下了七年王位继承战争的种子。他们的名字全部刻上了动力广场的纪念碑。
“那精灵在跟你说什么?”在回明兴城的路上,腓特烈好奇地追在龙骑兵身边,抬头问与骑兵共乘一骑的紫发女孩。
龙骑兵试图驱逐腓特烈,却被女孩抓住护手,无声制止了。
“晚上告诉你。”女孩的声音很好听。然后龙骑兵催马走远了,留腓特烈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喘气。
奥托提着手摇弩走过来,蹙眉看着弯腰喘气的腓特烈,有点嫉妒地问:“哥哥,要是我也被精灵追,你会抱着我跑嘛?”
“卧槽,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腓特烈喘着气用力拍弟弟的脑袋,“我他妈不宰了那个精灵?”
奥托抱着手摇弩,笑得弯了腰。
晚上,腓特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从篝火上盛了粥,就跑去龙骑兵营地后面站着,想着姑娘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因为一脸恳切的精灵叽里呱啦起来真是太帅了,实在想知道究竟叽里呱啦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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