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腓特烈扭头一看,一个脸盆那么大的精美圆盘被厨师推到面前,揭开半球盖子,里面是一枚血淋淋的龙肝,肝脏边缘锐利,底部血管丰富,呈鲜艳的红色,肉质深处居然他妈在闪光,闪着黯淡的红色荧光!
“生的?!”腓特烈两眼一坠。
“是呀。”菲莉雅天真点头,歪头看他:“任何烹饪都会损伤龙肝里蕴涵的生物酶和火精。所以生吃是正确的选择。”
“还这么大!”腓特烈失声嚷。
“您想想,一条火龙趴着的时候能塞满这间屋子,”军需官一脸嫉妒,“您还嫌大?”
“还在发光!”腓特烈拿叉子戳了戳龙肝,确定微血管里面有东西在发光。
“火元素是强大的能量源,所以不太稳定,浓度过高时会发生光反应。”菲莉雅耐心解释,希望他老老实实把龙肝全吃了:“记得那个条顿骑士暴走时像鬼火一样的双眸吗?那就是火元素浓度升高时产生的‘天使之瞳’现象。龙肝发光,证明它还新鲜,您快吃呀。”
菲莉雅耐心得像在哄孩子,这少见的温柔,让腓特烈说不出半个“不”字,愣是哆哆嗦嗦地拾起刀叉,硬着头皮去切龙肝。他咬牙切齿地吞下一块,只觉得肉质弹滑,血腥浓重,每嚼一口,滋味都更浓郁一分,这独到的内脏味道比韭菜还浓重,喜之者谓之香,恶之者谓之臭。
腓特烈面目狰狞地吞下去,刚开始的时候吃不习惯,胃不听话地翻滚,吞下去又返上来,他强迫自己,呕上喉头又生咽回去,龇牙咧嘴,很是难过。
菲莉雅见他吃个生肝都一脸狰狞,这才明白他也许很少生吃肉食,同情地喂他一勺炼乳:“生吃很难过吗?添点味道送下去吧,炼乳甜甜咸咸,搭配起来更好下咽呢。啊,张口。”
腓特烈皱眉含住勺子。顿时,浓郁的奶香从口腔扑进鼻子,滑腻的炼**甜地在口中化开,配上龙肝厚重的醇香,让他慢慢接受了这重口味的吃法。
军需官嗓子不舒服,低头“咳咳”干咳了两声。菲莉雅张口呆一秒,正在想“这勺子不能用啦”,还懵着呢,突然醍醐灌顶地意识到自己在喂他吃东西,这才天塌地陷地想明白,军需官的咳嗽原来是这个意思,突然像醉酒似的涨红脸,迷茫惊讶地想:“我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喂他!这不是秀恩爱才会做的事情吗,为什么勺子不知不觉就伸过去了啊!不是情侣啊,明明不是情侣啊,菲莉雅你这个大笨蛋!突然觉得好丢人啊!”
菲莉雅顿时扭脸回去,不知所措地看着焦糖布丁,端正坐好,楚楚可怜地立着眉毛,局促地红着脸说:“你,你可不许浪费了!要全部吃下去,大家的心意是很珍贵的。”总觉得军需官、厨子都在看自己,明明没做过分的事情,却羞耻得坐立不安,连自己都担心别人误会,更害怕这微妙的冷场。所以她逞强站起来,奋力替自己正名,瞧着腓特烈说:“看什么看,在竞技场里可要赢哦。”为了掩饰慌张,这话说得用力,连精灵的尖耳朵都动了一下,这身不由己的小样儿可爱至极,让腓特烈咬着勺子往后仰,呆呆任她凶。
说完,她把浇了炼乳的那碟黄金吐司端到腓特烈面前,假装一切都是光明正大、有意为之,然后嘟囔一声:“我走啦。”捧着那杯焦糖布丁,紧张地“噔噔噔”的跑出门去。
“还穿着长靴呢,真害怕她崴着。”军需官若无其事地化解尴尬。
“她,她耳朵动的时候真是可爱,对精灵来说,那代表什么?”腓特烈也赶紧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肯定不是打蚊子。”军需官耸肩,笑刚浮出来,突然看见可怕的东西,刹那板起脸来,急刹车似的把笑容绷回去,低头认真切牛肉。
腓特烈回头一看,瞧见菲莉雅红发披乱,跑回来向厨子又讨了支勺子,狠狠看了军需官一眼,然后长发一甩,拧身又急匆匆的走了,小跑的时候倩影在晃,美不胜收。
“骑士长……果然脸皮薄啊。”腓特烈切着龙肝,喃喃的避免冷场。
“八大美德在她的身上发光啊,”军需官憧憬地望着骑士长跑走的背影,心旌摇荡,觉得上司在脸红时格外迷人:“要是不制造白色恐怖的话,那就完美啦。”
“有道理。”
“有道理。”
腓特烈和厨子异口同声地赞同,若有所思:“连玩自己都不允许,真的是太过分了。”
“是的,太过分了。”
“都怪那个新兵。”
腓特烈花了二十分钟才把龙肝整个吃完,嘴角都在淌汁。若不是那碟炼乳美味,腓特烈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吃完最后一口——龙肝的胆管区简直难以下咽。
但是龙骑兵在军纪束缚下,早就习惯了三分熟到七分熟的优质牛肉,对生吃龙肝什么的,根本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所以大家对腓特烈的进食表情反而表示不解。
用餐完毕,腓特烈又喝了两杯水,这才洗净口腔,只觉得浑身燥热,有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幻觉。他惦记着爷爷的约定,匆匆告辞,从马厩拽出战马,狂奔上街道,飞出城去。
十多里外的奥金庄园不近不远,狂奔半小时刚好赶到。腓特烈在一片齐腰的荒草里勒马张望,看见一片简易的别墅群坐落在危岭之中,被幢幢树影遮住,都看不清庄园的草坪和荒废的网球场。
相反,月下的森林投下重重鬼影,沙沙的树叶摩挲声此起彼伏,而爷爷却不知人在何处,令人不由自主地提防起来。
突然,齐腰深的荒草“簌簌”一动,似有生物潜伏。腓特烈耳朵一竖,刹那回头,手已经攥在背后剑柄上。
剑鞘磨砺着帝兵,发出尖锐却缓慢的拔刀声。腓特烈缓缓勒转马头,提刀凝视月下的草原。
一米高的荒草簌簌摇晃,有生物在里面走,却看不清体型。腓特烈蹙眉观察一秒,翻身下马,突然捏满离合器,反手将剑捅进土里。剑脊怒喷火星,突然点燃了荒草。
腓特烈转身一抽马臀,战马会意跑远。腓特烈后退两步,看前面的荒草飞快被烧成飞灰,突然扯披风遮脸,一头撞进火里去,刹那灼热过后,扑进一片焦土,抬头一看,他果然站在烧尽的火场中央,而环形火线正在争先恐后地蔓延开去,飞快吞没荒草,又飞快烧尽熄灭,剩下萤火发亮的根茎,等待来年春风吹又生。
空气里飞窜着野火的灰烬,像蚊群在冲天飞舞。“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逐渐滚远,荒草潜伏移动的“簌簌”声受到惊吓,匆匆后退一阵,突然变成了地动山摇的狂奔之势,飞快跑远,变成一道黑影蹿上山丘,掩映在灌木后面,冷冷打量腓特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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