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腓特烈着急去找精灵。不知为什么,每次听见祖父说“再见”,都让腓特烈如释重负。
至少他的节操是安全的。
“慢着,我刚才听到小辣椒说要相亲?”爷爷的声音又思索着飘了回来。
“不是再见了吗!”腓特烈面无表情地飞快往外走,试图假装听不见直达心灵的密语术,“笔直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就这样离开军营,他就不会……”
“怎么可以让她相亲啊!腓特烈,交给你一个任务,去尾行小辣椒……喂喂?腓特烈?”
腓特烈越走越快,变成小跑,最后奋然上马,皮鞭一抽,已经飞驰出营,消失在清晨的巷子里,威廉大公爵居然没来得及叫住他。
腓特烈落荒而逃时,满头大汗地想起了父亲对爷爷的评价:
“在公爵伟岸的身影前,情圣两个字显得苍白无力。我记得他有一个庄严的笔记本,记载着跟女人的风流韵事和联系地址,满满几千页,比邮局的地址簿还厚。我猜想,世界上大概有十亿女人,他虽然不能和她们挨个儿上床,但是他有这个野心。”
祖父这个人……不,祖父这个生物,他注意半精灵很久了啊,他绝不会容忍菲莉雅和别人相亲的吧?他一定会要求我搅黄菲莉雅的好事啊,我怎么能答应啊!
赶紧跑。
他策马跑了一小会儿,就瞧见了小巷里挂着“英雄酒馆”的招牌,心花怒放地想,可以了,找到了!忠诚、正直、可靠的精灵顾问,来辅佐我吧,让我们实现梦想走向辉煌吧。
然后他栓了马,推开玻璃门走进酒馆,发现里头的装潢酷似家乡,头顶是鲜艳的壁画和明亮的琉璃吊灯,四壁的木质装潢返璞归真,令人心旷神怡。吧台后面立着一个大木桶,上面纹着漆黑鲜艳的“HB皇家啤酒”商标。
英雄酒馆,竟然是一家经典的巴法里亚啤酒馆。腓特烈顿时振奋鼓舞,豪情壮阔地把钱放在吧台上:“来一杯HB皇家啤酒。”
长雀斑的可爱女侍应生欢快答应一声,跳过来给他斟满一杯雪沫迷人的啤酒,一边收钱一边殷勤介绍:“皇都唯一能喝到巴法里亚啤酒的地方,就是这里啦!欢迎品尝哦。”
腓特烈想起故乡啤酒的醇厚口感,口水都淌下来了。忽然旁边有个金发披肩的漂亮旅客凑过来,拿迷人的蓝眼睛打量腓特烈,嗓音低沉地对腓特烈说:“朋友,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啊,我不打算喝第二杯……”腓特烈搓着冰凉的杯子说。这个金发男子脸型标致,又镇定从容,令人一见倾心,甚至会爱屋及乌地喜欢他的胡茬,仿佛帅哥的胡茬都沧桑性感。
所以腓特烈虽然提防着他,却回答得非常客气。
“没关系,既然我请客了,这一杯啤酒就当做无伤大雅的赌注,来玩个小游戏好了。”强势的金发男子拿出三张扑克,K,J,Q。他一边专注地将K的边角稍稍折断,留下印痕,亮给腓特烈看清楚,然后随口叫女仆:“丽莎,给这位高贵的武士再倒一杯酒,算我的。”
“怎么样?三张牌,K,J,Q。我会快速调换它们,三秒后,您能猜出K是哪一张,您以后的啤酒全部免单。如果您猜错了,我就不客气地把您的啤酒喝掉了——您无论如何都没有损失。”金发男子飞快地说着,专注地将三张牌摆在桌上,他的目光一直粘在扑克上,只说话时才瞟腓特烈一眼。
腓特烈已经记住了K的位置了,无论如何都会赢,根本令人难以拒绝。
名叫丽莎的女仆笑盈盈上来添了一杯啤酒。腓特烈看见丽莎似乎默认了“免单”的赌注,于是相信了金发男子的财力。他点了点头,抬下巴说:“您开始吧。”
金发男子舔了下手指,然后飞快地把三张牌换来换去,手速高得叹为观止,令人眼花缭乱。腓特烈盯着看了三秒,眼珠险些飞出眶外。
“选吧。”三秒之后,金发男子停止换牌,习惯地舔了下拇指,转身朝着吧台喝啤酒,把犹豫抉择的腓特烈晾在一边,分秒必争地和丽莎聊天:“这个周末休假吗?我带你去美景宫散散步。”
“我是不会跟你开房的,丹尼。”丽莎微笑时,抱歉地眯眼耸肩,雀斑活泼地挤在一起,阳光可爱。
名叫丹尼的金发男子呆了一秒,脱口问:“永不?”
“我可不傻,丹尼。”丽莎笑盈盈地走了。
“我选这个。”腓特烈指着角落有折痕的纸牌说。
丹尼热情地嘟囔:“终于抉择了吗?总会选对吧,就算瞎猜都有30%的命中率不是吗……让我们看看……”他闪电似的揭开那张牌,是J。
“你一定是眼花了,K在旁边。”丹尼豪放地喝干一杯啤酒,竖起食指笑道:“这样吧,我把K丢掉,我们再玩一次。怎么样?那样就只剩两张牌了,于是你的赢面保守估计上升了20%,但是我的动作会更快。”他语速极快,口齿流利,说话时已经将J和Q两张牌亮给腓特烈看,微微挑衅地盯着腓特烈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微笑时,连声音都充满了挑战的火药味:“怎么样?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你开始吧。”腓特烈不信邪。说到底,只是两张牌翻来翻去,只要记住移动次数就可以了,胜算大增。
“挑出J,你就赢了。”丹尼专注地玩弄扑克,湛蓝的眸子忽然在腓特烈脸上扫了一下,邪魅笑道:“可是从没有人挑对过。”
腓特烈还没反应过来,丹尼就开始专注地换牌。J和Q的位置不断交换,腓特烈蹙眉紧盯,三秒之后,他几乎确凿无疑地伸手按住左边那张扑克,镇定地说:“这是J。”
丹尼意味深长地瞧着腓特烈的眼睛,狐疑地笑道:“你确定?”
“我确定。”腓特烈说。两个人的手都按在那张牌上。
“相信我,无论你挑哪张,都会后悔莫及。”丽莎若无其事地擦杯子,耸肩说:“我已经被他骗走一个礼拜工资了。”
“愿赌服输,宝贝儿,打赌可不是请客吃饭。”丹尼笑道。然后掀开牌,果然是Q,腓特烈又选错了。
“另一张也是Q?!”腓特烈不服气,又去掀开另一张。丹尼由他去,早就把腓特烈面前那杯啤酒移过来,仰头喝了个痛快,凉爽得透彻心脾,满足地打嗝叹道:“醇厚的麦芽甜味,冰凉粘稠的口感,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迷离,真是太棒了。只有它能对抗维纳的炎夏啊,没有巴法里亚啤酒,我不知道怎么活到明天。”说着往外走,笑声飘回来:“那么下午见了,宝贝儿。”
“喜欢喝酒,喜欢玩牌,还老是调戏人类女孩子,这种堕落的精灵可真是罕见。”丽莎一脸无奈地向腓特烈摊开手,叉着腰怜悯地说:“下次可不要上当啦,年轻人。4枚银币噢,第二杯半价。”
腓特烈听见“精灵”二字,顿时抛了手里那张“J”,扭头一看,只见丹尼的披肩金发旁边,若隐若现地突出两点尖锐的耳廓,果真是精灵的长耳朵。
“丹尼!”腓特烈喊一声,跑过去追他。
“喂喂!”丽莎连忙追出柜台来,“要打出去打,不要砸坏装饰啊!”
丹尼浑然不惧,洋洋自得地摇手:“别生气啊年轻人,两杯啤酒而已嘛!人类总是因为得寸进尺而吃亏,认真反省才对吧,不要固执地归咎于他人啊。”
“丹尼。”腓特烈伸手去攥丹尼肩膀,精灵回眸一瞥,毫不犹豫地抬手攥他手腕。两只手电光火石间打起来,你捏我挡,“噼噼啪啪”打了四下,两人一触即分,各自拔剑对峙,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精灵左手反握着左腰上的无名刀柄,金眉毛立起来,像剑似的飞到鬓上,双眼眯起,微怒警告:“别跟我动刀子,你的损失可能会从两杯啤酒变成两截断剑。”
腓特烈没想到精灵戒备心这么强,一言不合就拿关节技来捏他手腕。他不肯受制于人,所以理所应当地反击,随着本能打完,就已经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背上的剑都拔出一尺了。
“我不在乎损失,但是对断剑心存疑窦。这把剑横行江南,卷刃都没有,更没断过。”腓特烈反唇相讥。
精灵目光一飘,瞟了眼腓特烈背上的剑,蹙眉说:“半米剑柄。理想使者?你是威廉家族的新家主?”
“腓特烈·海因里希·冯·威廉。”腓特烈说:“你应该在等我。”
“……”精灵呆了一下,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手从刀柄上移开,摇头说:“竟然是个小孩子。唉……这都是天罚啊,居然要辅佐一个小孩子。”垂头丧气地在窗边桌旁坐下,抬头看着腓特烈说:“先讲好,那两杯啤酒钱,我是不会归还的。”
“据说你对家父立下了誓言,”腓特烈摆手示意丽莎可以走了,将一尺长剑送回鞘里,在精灵面前坐下,“将辅佐我直到……能把脚放下去吗?”
腓特烈盯着桌子上的草绿色靴子问。
“啊?”精灵因为沮丧,所以把脚搁桌子上,身子仰在椅子里,两条椅子腿翘在空中摇摇晃晃,精灵像躺椅里的地主一样,很惬意地抄着手,一时不愿意改变这舒服到极点的姿势,所以讪笑着打量腓特烈:“我的下肢静脉有血栓,所以需要把双足抬到心脏的高度,来保持血液流通。请继续说,”
精灵振振有词地说着瞎话,腓特烈居然完全无法反驳,因为隐约真是那么回事的样子。他忍耐了一下,继续认真地说:“听说你对家父立下誓言,将辅佐我直到理想达成为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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