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宫城墙被炮击得斑驳6离,大片青砖剥落,露出墙里的钢筋夹层。?? ? 突兀的钢筋从新鲜的断墙里长出来,横七竖八地戳在空气里,像男人一礼拜没洗过的毛糙头。
初夏的烈日,晒得墙根儿一片雪白。一片炽白地砖上,绽放一朵巨大的红星,一具污秽的衣袍歪在红星中央,早已晒干成一堆佝偻的尸骸。
一片人头攒动的黑影移近,逼过来遮住了曝尸墙底的老银行家。那是簇拥着腓特烈的军官团。
腓特烈披着雪白的军用披风,肩章上的金黄流苏随着脚步摇晃。他的双手藏在披风下,宛如一枚棋子立在血泊前,低头注视尸骸。
这蓬盛大的血泊早已被烈日烤干,在烈日下变得黝黑。腓特烈低声说:“他被自己人刺杀了?”
随行的莱恩马上回答:“是统帅国民警卫队的治安官背刺了他,并且把他掀下城楼,然后升起白旗,开门投降。治安官还试图搜捕叛军指挥官维克斯,但是搜索无果。目前正在商榷对这名治安官的嘉奖事宜。”
腓特烈沉默半天,蹲下去轻轻抚合尸体的眼皮,叹息道:“祖父叮嘱我防备小人。可是布雷施劳德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因为他没有远远避开,而是选择了背水一战。真正的小人,是那个背刺他的人。”
“……”莱恩意识到,腓特烈最介意的不是分歧,而是背叛。因为宣战是解决分歧的方式,而背叛毫无开脱的借口。
“那么……那个升白旗的治安官该怎么嘉奖……”格里菲斯耿直地追问。
腓特烈蹲在地上,依旧抚摸宿敌的尸骸,头也不抬地回答:“公开嘉奖1oo盎司黄金,以示优待降将。然后在6军内部通报处理决定:将这名治安官平调外省,去募兵办公室充当文职,永不调回。要让每个军官知道,抗争虽然存在,背叛永无救赎。”
少将克劳德点头同意:“严惩背叛,这是风纪要求。就按大总统说的办。”
因为6军部将全力支持腓特烈入主新总统府,所以他们已经提前改口,称呼他做大总统了。实际上,腓特烈获得暴力集团的坚定支持以后,作为唯一的行政脑,腓特烈也兼理了总理的职能,可谓实权在握。
莱恩知道,这个背刺上司、杀人投诚的治安官,已经背上“小人”的污点,彻底远离了维纳权力中心。他低头应允:“我这就去办。”
格里菲斯蹙眉盯着晒干的人形血泊:“您既然尊敬他,那么……那么布雷施劳德的尸体,是不是就厚葬了……”
腓特烈阴森森地问:“我听说一支法军已经入境,直逼巴法里亚边境了?”
“弗兰大帝联合伦敦、马德里、西里沙摄政议会,同时来函施压,拒绝承认总统府的执政权利——在外交信函的末尾,他们保留了武装干预的权力。”格里菲斯板着脸陈述,整个军官团一片死寂:“根据我军情报,艾萨克率领四个步兵师,大约一万二千人,已经在洛林省集结完毕,于三天前向慕尼黑进军。”
“畅通无阻?”腓特烈背对他问。
“弗兰帝国是《镜厅条约》承认的战胜国。在《镜厅条约》体系下,我国必须向其开放边境。所以敌军畅通无阻。”格里菲斯察觉到气氛紧张,提心吊胆地补了一句:“如果毫无防备,艾萨克的军队将在本周抵达慕尼黑,并且与奥托总督的驻军接触。”
慕尼黑的别名是明兴城,是威廉大公爵的城堡坐落之地,是腓特烈的故乡。
腓特烈沉默一秒,披风颤动,似乎在一指一指地拔下手套。然后他背对众人,淡定的吩咐:“把布雷施劳德的尸骸做防腐处理,连同他的亲眷,一起押往慕尼黑。”
“送去……厚葬吗?”格里菲斯没反应过来。军官团也面面相觑。
“把艾萨克的父亲、叔叔、伯伯、总共十名直系血亲,全部挂在慕尼黑的城楼上。如果他敢率领外籍军队反攻母国,我就彻底斩断他和故土的联系——这种放逐,就从亲缘开始。”腓特烈冷冷命令:“背叛者要付出代价,有些人不配活着。”
军官团听得身体热,皮肤在阳光下痒痒。他们想起十一月那羞辱的一天,他们绑着绷带躺在战地医院里,听到都投降的消息。那种失去一切的义愤,终于在今天得到报偿。
这让他们确定,腓特烈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曙光!
“一切依大总统命令行事!”还没等格里菲斯答话,参谋、少将、各大旅长已经拍腿立正,心潮澎湃地允诺。
腓特烈执掌大权以后,心事重了许多。他刚上任就做出了血洗敌酋的决定,所以他刻意舒缓气氛,摇手说着“不择手段是对敌人的最大尊敬”,然后带领大家去巡视刚刚攻占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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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莲娜退居二线以后,在教堂里深居简出;而源源不断的车队连接了精灵国和维纳。一处秘密选址的重工厂在维纳郊外破土动工,派了一个禁卫旅驻守。艾莲娜偶尔穿着便衣去巡视一遭,和露神官谈得极其投机。
国际气氛更加紧张。英格兰银行已经急红了眼睛,再三来函责问2亿债务的继承问题。而巴黎银行也穷疯了,把催债当成了当务之急,恨不得12道通牒接连不断。而这个问题,在全民公投结束以后,终于迎来了正面回应的场合。
菲莉雅瞧过腓特烈死皮赖脸,瞧过腓特烈壮志雄心,时至今天,她终于看见了腓特烈高贵冷艳的一面。
那是在大总统宣誓就位以后,庆祝典礼准备得很仓促,全程是壮阔凌云的阅兵式,腓特烈率领军官团在主席台上扫视雄纠纠气昂昂的部队,而这气吞山河的仪式组成了庆典的全部内容,直到傍晚才有全民酒会。
因为腓特烈预定了驰援巴法里亚的行程,所以他穿着骑兵装出席酒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巴黎和伦敦的外交官终于按捺不住,不顾给新任脑留面子,单刀直入地找到腓特烈,斩钉截铁地向他递交最后通牒。
“以前您一直以新政府尚未筹备为托词,拒绝讨论神罗帝国遗留的2亿元债务问题,”义愤填膺的外交官操着字正腔圆的伦敦腔,抢先开火。
“现在您已经宣誓就职,我希望您认真面对历史遗留问题,偿还贵国欠下的巨额债务。”巴黎的外交官衔接得天衣无缝。
外交官突然开火,酒会陷入尴尬,顿时一片死寂。无数名流和仕女都紧张地瞧着新脑,不知道他会怎样应付列强的问责。
腓特烈捏着红酒杯,瞧着他俩,不仅面无表情,甚至有点轻松:“请问贵国是否承认新总统府建立的德意志第三共和国?”
德国曾经燃起过两次共和火焰,但那些昙花一现的共和政权,都被神罗帝国无情扑灭。这一次军部拥护腓特烈成立新总统府,按例该算作德意志第三共和国。
而巴黎和伦敦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反复申明,绝不承认腓特烈的执政地位。他们更喜欢乖乖欠债的神罗帝国。
于是两位外交官顿时哑火,他俩对视一眼,强硬地回答:“巴黎/伦敦的外交公函写得很清楚,新总统府不能继承旧帝国的权力。”
腓特烈毫不介意,笑着举杯:“于是新总统府也不能继承旧帝国的债务。你们可以离开了。”
大总统彬彬有礼地逐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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