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外交官张大嘴巴,觉得腓特烈说的好有道理,他明明想反驳却找不到借口,不由得渐渐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菲莉雅想,太有道理了,既然不承认总统府继承神罗政权,那又凭什么要求总统府替神罗还债。她眼珠一转,噗嗤笑出声来,花枝乱颤时,酒会荡漾起欢声笑语,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伦敦代表和巴黎代表极度不安。他们过于紧张,甚至跟酒会气氛格格不入;这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自作主张地纠正这个逻辑问题,强迫腓特烈表态还债。
于是巴黎代表擅自让步:“假设——我并不是说会发生,只是假设这样的情况——假设巴黎承认新总统府的执政地位,那么腓特烈是否愿意履行偿还神罗贷款的义务?”
刹那之间,鹊起的谈笑声又静下去,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盯着腓特烈,无数双眼睛凝视那两瓣决定德国命运的嘴唇。
很明显,巴黎在提供一笔交易:只要新总统府同意偿还两亿马克的神罗旧债,巴黎就会承认腓特烈的执政地位。毕竟,保护利润才是巴黎最关心的事情。
刚刚上台、立足未稳的腓特烈大总统,会为了争取国际列强的承认,而出卖德国的利益吗?
整整两亿马克债务,全部已经投入基建,无法追回;如果同意背负这笔债务,那么德国将在镜厅条约体系下苟延残喘,继续穷困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腓特烈的微笑也僵硬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嘴唇。
然后腓特烈礼貌地点头,合情合理地应允了:“虽然神罗帝国破产覆灭,但是新总统府作为德意志最高执政机关,会承担有限的债务清偿责任。”
巴黎代表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听到腓特烈的正面答复了,听到新任大总统同意“承担债务清偿责任”,两名外交官彻底松懈下来,冷汗如雨,衬衫都湿透了。
“两亿马克的债务可以分期偿还……”急性子的英国人开始乘胜追击。
“注意,新总统府只会承担‘有限的债务清偿责任’,也就是说,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偿还旧帝国的债务,而是会根据现有国情,对国际银行的损失作出情怀上的补偿。”腓特烈保持微笑,粗鲁地打断英国人的话,笑眯眯地逐客:“至于补偿的金额,涉及到庞大的数据处理和复杂的内部运算,所以我暂时无法得知,请时刻关注财政司发布的债务补偿公告,详情将在有关部门查阅。”
听见“有关部门”四个字,巴黎代表脑袋“轰”的一声,响了一下。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么具体在哪里查询呢?”巴黎代表问。他担心的很。
“我说了,由财政司负责具体运算,由政务司负责交接,由合作银行负责拨款,这些都是相关部门,你可以一一详查。”腓特烈已经不耐烦了。他挥手命令卫兵送客。
“什么时候能够查询到?”巴黎代表被卫兵拦住,他赖着不走,杵在原地,踮脚追问。
“理论上100个工作日以内就能查到相关信息。”腓特烈高贵冷艳地端着酒离开,声音袅袅飘回来:“但是鉴于新总统府刚刚成立,事务庞杂,分工混乱,所以查询结果可能会酌情延期。”
“所以‘相关部门’到底是哪个部门!”巴黎代表踮脚眺望远去的总统,绝望地呐喊。
“相关部门就是与此有关的部门……但是事务庞杂,规章模糊,所以财政司政务司银行都会……”腓特烈的声音渐行渐远,逐渐杳不可闻。
菲莉雅望着绝望的巴黎代表,她有种冥冥的预感:这两个可怜虫就算老死在皇都,也不见得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相关部门”查到“信息详情”了。
她曾经听腓特烈抱怨过文官系统的磨叽,这位大总统号称“能限制文官制度危害的就只有它自己的低效了”,为了改善效率,腓特烈已经在着手精简部门,修订规章,并且铁腕落实全国募兵制度了。实际上,新总统府的内政效率会比旧帝国高效很多。
可菲莉雅万万没想到,腓特烈会拿文官制度的低效来当做敷衍债务的武器。
她觉得这个大总统狡猾透了,赖账赛过流氓。心里想着他,菲莉雅低头又笑了,噗嗤一声捧住嘴。
当天夜里,腓特烈火速点兵,集结两个龙骑兵中队,三个步兵师,两个炮兵旅,总共八千人、接近两千匹马,浩浩荡荡开向巴法里亚。阅兵式上开过的精英部队,立马就投入使用,气吞山河地开向战场。
菲莉雅亲率龙骑兵二中队同行。艾莲娜和妖精重工的工程师连夜维修了一批冷兵器,然后于三天后出发,快马追上了腓特烈的辎重部队,共赴战场。维纳治安由法里纳上将的龙骑兵来监管,守城部队大约一万两千人,足够维持治安。
第二天白天,巴黎外交官真的跑去财政司问债务结算的事情了,不料财政司一脸懵逼,表示没接到政务司的文件,请外交官去问政务司。
外交官风尘仆仆赶到政务司,发现德国人12点整准时下班,办公室空无一人。
巴黎代表急了,他非要问清楚还债日子不可。于是堂堂巴黎外交官,陪着同病相怜的英国使节,两人蹲在大厅外面的马路牙子上啃面包,活活暴晒一小时,终于等到政务司长酒足饭饱地出现在大厅门外,徐徐返工。
外交官急忙跳起来,上去扯住政务司长的袖子不放,咨询详情。
政务司长是刚提拔上来的,目睹了前任司长的暴毙,见证了上任次长的病休,早就学乖了,他根本不敢自作主张,而是循循善诱地告诉巴黎代表:“大总统答应的事情,当然要总统府发公文,我们看到印鉴、文件俱全,才能办事。没接到文件,这事就不归我们管,你们去总统府问一问。”
巴黎外交官绝望地冲向总统府。
总统府的参谋一脸懵逼地接待了两位心力交瘁的外交官。他无辜地表示,大总统已经率军离城,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商讨,请等大总统返回以后再议,非常抱歉。
巴黎代表心急如焚,哪里等得及,天知道腓特烈啥时候回来?他赶紧对参谋说,腓特烈总统说要财政司清算旧帝国遗留债务,这是他当众答应的,不能反悔。
参谋说,没说要反悔啊。
巴黎代表问,那清算债务呢?
参谋一脸无辜地问,总统说要谁负责清算债务?
巴黎代表说,财政司啊。
参谋说,那你们去找财政司啊。
巴黎外交官无可奈何,带着面红耳赤的英国朋友,顶着炎炎烈日赶往财政司大厅。可是,当他们筋疲力尽地站在财政司大厅外面时,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泪流满面。
巴黎代表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教养地拿帽子扇风,他汗如雨下,热得像伸舌头的狗。
他终于明白,所谓相关部门,其实是相当需要关系的部门。他们在维纳举目无亲,所以在相关部门寸步难行。
他觉得,讨还债务这件事,好像只能空手而归了。作为一个外交官,这可真失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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