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正如无忧所言,一众大男人,行军打仗是把好手,可处理起这些家务事来,却是个个茫然。
最后,还是幸得那德子机灵懂事,花言安排得当,忙了半日,这才将智云私帐搬至近世民处。
所幸今日因前军行程赶得急,需得停下一日,暂等后面粮草大军,这才没有耽误了军机。
还好,军中诸人皆知,此行莫是军士们不愿,便是唐国公一府上下,也无一不是口不言,心生怨。加之李渊存了私心,实在不忍李家子弟军为了那昏君受累,有心拖慢。此番心思,但凡是李家子弟军,无一不晓,心下暗暗感激。只是因为军中密探一事,各自不发便是了。
一番诸事忙碌过后,世民与无忧无忌兄妹坐定帐中,又邀了妹妹秀宁一同前来借短聚之名议事时,已是夜半。
“智云可睡了?”
秀宁放下酒杯时,正见身边红袖携了花言一起,后面跟着扶剑与玄英,走了进来。于是开口便问。
“五公子今日受了惊吓,又兼之多日行军身体难堪,方才有些儿微热,幸而军医颇知机,当下便开了方子抓了药,德子煎了与五公子服下,现下热也退了,已然安睡了。”
世民头,命四人在一边坐下,叹息:“那昏君……若是今番弟因此受了罪,便是父亲不语,母亲只怕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
无忧也道:“除了凤郎与秀宁妹妹、元霸四叔外,母亲最爱的便是五叔智云。当年万夫人产下智云时,情况危急,便是母亲亲手接生。后来万夫人身体不堪,无法乳之,又是母亲亲自哺乳照顾直至周岁,如今……唉!”
一时间,帐内安静。片刻后,无忌才问玄英:“如何,智云帐中之人,可都瞧过了?”
“瞧过了。”玄英道:“五公子帐中,除那近侍德子与李常外,其他军士近卫二十三名,侍婢二名。军士近卫,除去李常所的五名可疑新军士外,其他均是子弟兵,倒也俱是忠心不二、机智过人之士。我们一入帐内,便查觉那五名新军士看似被其他子弟兵优待亲厚,实则全被众人监视着,任何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我们视线。
至于那两名侍婢,方才花言与红袖两位姐姐,已然借于军厨下帮忙之机,探查清楚。具体如何,玄英不知。”
世民看向花言红袖。
红袖年长,当下便行了一礼,笑道:“咱们两个婢子,奉了娘子与夫人之命,去那军厨之下时,正碰上两个丫头在那里摒了外人,躲在一处嘀咕什么。
幸好,我们去时走了路,两人并未发觉,花言妹妹机警,当下便拉了我躲在一侧听。果然不出长公子二公子与无忌公子之料,这两个丫头,正是当年容华夫人身边的贴身近侍,后来昏君与容华夫人私通时,也将此二女一并收用。
只是后来容华夫人入寺后殁了,她二人只道再无机会奉于昏君,原本便也死心,谁料竟是去年昏君入寺之时,偶见此二女,私情又盛,便不动声色地带回内里,一番虚情假意之后,又命二人入咱们国公府,只待她们在咱们唐国公府中立下些功业,便要引回宫内,做个夫人呢!”
红袖言毕,秀宁便生冷笑道:“好蠢的女子!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且不昏君此举分明只是利用二人,那夫人位根本只是空口妄言。便是那昏君真个应了诺,以她们之姿容才华,这等身份,可能坐稳了那夫人之位?还真当自己是宣华容华第二呢!”
无忧叹息摇头:“也是这两个痴儿,才做如此之想。岂不知这世间男子,再不会对那随手可得之女,珍之重之,却又如此不堪,将大好年华付了那无良汉。再者,杨广此人,虽然无道,却也是个有见识的,眼高于,又怎会真将她们一片痴心当真?”
无忌笑道:“你们这话却得不对。现在这天下女子,又有几个不是以夫为尊,巴儿巴地盼着入个名门,做个贵妇的?她们如此,倒也不是什么错事。只可惜,她们有这个心,却没这个本事。
因此这所谓痴心,过了,便是妄想了。”
一边,一边又问:“那王德如何?他可是昏君赐了与唐国公府的。只怕,也不会干净到哪儿去吧?”
玄英却叹道:“公子尽可放心,刚刚我与扶剑兵分两路,头一个便把这王德的身世查了个清楚。原来他起来,不但与姑爷有亲,还与那昏君有天大之仇。”
世民无忌当下齐齐皱眉:“快。”
扶剑道:“他父亲是咱们唐国公府的姑丈家王裕大人的庶子王宁则,他母亲是姑夫人在唐国公府时的一名侍女。听老爷与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们,这位王夫人容貌出众,在府中之时,便不为姑夫人所喜。后来到了王府中,王裕大人原本有意收她做妾,结果却被姑夫人一通大骂,险些将她赶出府中。
后来因姑夫人不喜妾氏豆卢氏因温婉性子受王裕大人喜欢——便是那王宁则大人之母——
又素知庶子对此女喜爱已久,便设计庶子王宁则与此女酒后乱性,私通成实。
王裕老爷日常又不理会这些闺阁事态,只宠爱咱们姑夫人,加之此女之事,当下便大怒,要将母子二人赶出王府。
后来还是姑夫人终究不忍心,加之王裕老爷也知,此事本便是夫人因无所出,妒忌豆卢夫人子嗣温良才致。
于是留他们在府内,只做下人对待。那姑夫人的贴身婢女,便草草嫁与王宁则了事。
平素里,豆卢氏母子二人与人为善,温和不喜与人争,时常便被其他的妾室欺凌。便是这王夫人,也是个温厚性子。
此事之后,他们一房三口更是人人得而欺之,生活着实艰难。但幸好,主子们如此,下人们却都颇敬爱这王宁则夫妇与豆卢老夫人为人善良,多加照顾。
可越是如此,王裕老爷那些妾室们,便越容不下他们三人。刚开始,姑夫人还尚能多加维护,后来也渐渐年长,不再多理这些事。那些妾室们,便借口王宁则夫人如此伪装良善,分明是要夺王家家产,便在王夫人产下王德之口,设计她抱着稚子入宫送凤诞贺礼与萧皇后。
昏君一见这王夫人温良美貌,哪里还肯放过,当下便要强幸了她。王夫人抱着爱子苦苦哀求昏君放过。谁知这昏君残佞,竟将王夫人怀中子夺了扔在一边,不管不顾,当其子,欲辱其母。”
听到此时,世民无忌只觉肺都要气炸,然终究按捺下来,恨声道:“难道那昏君,竟全不顾君臣人伦之礼了?”
扶剑愤道:
“这事,我也是今日才听咱们府里侍奉主母的顾姆娘的,连咱们主母也是一直假装不知。若不是今日见扶剑打听此事,知道是公子要问,主母再不愿让姆娘出口的。”
李世民皱眉道:“怎地与顾姆娘有关?连母亲也知此事?”
“正是,当时主母命顾姆娘送皇后诞礼入宫,临行前得窦夫人嘱咐,要好生照顾那王夫人。
故而听闻那昏君将王夫人带走,便知不好,想着究竟是能借机救她一救。所以便急忙寻了王夫人去。
她眼见的,那昏君根本便如一畜牲般,性子上来便要**。哪里还管得许多?顾姆娘虽在一旁,可见事机已至此,着实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怜王夫人虽然平素温顺,骨子里却是个极刚极烈之女,当下见难保自身。发恨之下,为保清白便撞柱以求死节。
昏君一见她竟如此这般,竟然不知半羞愧,反而加怒于那襁褓中的婴儿,当下便要踩死在庭下。又终是担忧被天下知此事后,必然生变。故秘密命人将王夫人与公子尸身丢入湖中,压上大石不叫浮起,露出形藏便好。
若王家来问时,只是王夫人自己在路上走失便是。
两脚下去,顾姆娘便听得那公子再无哭泣之声。心下悲愤,便一路跟了那些弃尸之人至后花园湖边,眼瞅着那公子还有动静,于是便待弃尸之人走后,上前去救了公子性命。这才发现,虽然公子被昏君两脚踩得气息奄奄,以后也只怕再无子嗣之可能,却仍有呼吸。当下便抱了此婴,奔去孝恭公主宫中,求了公主,救此儿一命。
公主当时虽然年幼,却已然是良善之性,知父皇兽行,虽然无奈,却也不愿再令此子死亡,伤父亲德行。于是便命身边老姆娘养下这孩子,对外只称是姆娘之子,天生有残,日后自是要入宫侍奉的,加之公主喜爱儿人尽皆知。倒也瞒过了昏君与宫内上下。那豆卢夫人与王公子虽然已从顾姆娘处得知夫人与儿子遭遇,却苦于昏君当道,加之人微言轻,只能将此事与王裕大人听。
奈何王裕大人终究身为臣子,不得其法。又不愿得罪昏君,更不想家中不安。于是只是对那几个生事的妾室禁足,略做薄惩。事后,那几个妾室却因此更加记恨豆卢夫人一房,变本加厉地欺负她们母子二人。
豆卢夫人与王公子,竟生生因此事气郁而终。连姑夫人都王裕大人实在是太过狠心。并在豆卢夫人与王公子周年殡礼祭之时,命家中总管取了家法,杖杀了那几个妾室,以慰豆卢夫人与王公子在天之灵。
后来,这德子日渐年长,也于偶然之间,得知自己身世,自是悲愤填膺,年纪,便有了欲杀此昏君,为自己母亲报仇的志向。
孝恭公主知机,当下便欲将此子送出宫门,于是便借了昏君赏赐五公子之机,将王德赐与我们府上,又将其身世秘密告知主母,请主母与万夫人、五公子对其多加怜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