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闻言,俱都看向此女。但见她果然娇艳无方,明丽动人。脸上更是带着些子女儿家有的娇气样子,格外引人注目。
引使公公姓陈,一见竟然是当今**为首的韦贵妃之甥女发问,便陪笑道:“但不知萧才人有事吩咐奴?”
萧蔷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媚娘,才徐徐道:“我听闻,这大唐宫制,凡外氏女入宫,当以家世容貌,才华品性四则而论,以定品阶。怎么现在,却不依这规矩了呢?”
这话一问,众人便瞧着媚娘。这其中,有得意如于才人者,也有担忧如元才人者。
媚娘却是声色不动,只眼观鼻,鼻观心。
陈公公久在宫中,如何不知此事关窍?又想着这萧蔷乃韦贵妃甥女,为了她,韦贵妃与韦昭容二位主子,特别多加赏赐与他,着他多加照顾;这武媚娘却只是因为陛下怜悯才入得宫,虽然才色殊艳,却是个连宫中人情都不通的女娃娃,只怕长久不了,便笑道:“萧才人得是,本来这祖制如此,然陛下怜悯有功之臣,多少总得给些情面。哪怕……”陈公公含笑,微微扫一眼媚娘才道:“哪怕这功臣,也不过是捐了几百银子与高祖皇帝,咱们陛下也是个念旧的,也得多加照拂不是?何况那家中主母那般轻薄,长姐又是这般……若是陛下也不念的话,只怕以后,便是为人妾室,也难了。萧才人,这是陛下一番苦心怜悯啊!”
萧蔷闻言,放声大笑道:“罢了罢了!我当是果然名不虚传,惹得陛下也要连夜下诏,加封入内呢!却原来是因为父亲那几百两银子,换了个才人做……唉呀,武妹妹,你父亲果然不愧是个生意人,深谙经商之道呀……几百两银子,不但换得了一个国公号,还换了一个才人女儿……哈哈……好打算,好打算呀!”
一边,一边拊掌大笑。
媚娘听得大怒,然心知此时若在此地闹将起来,终究讨不得好。再者,她也素知这萧才人乃韦贵妃与韦昭容甥女。那韦氏现下在前朝后廷之中,都是如日中天,若是两人争执起来,只怕吃亏的会是自己。
再想想,对方所言倒也不是全然无理取闹,太宗这番诏封看似是莫大光荣,却是将她武昭立于人人嫉视之地。来去,还是得怨自己家世不如人,又偏生得了这封……
一时间心下转过诸多心思,慢慢便坦然,道:“妹妹出身,自是不如姐姐高贵。得蒙陛下垂幸,入宫侍奉。日后姐妹相处,时日还长。”
萧才人见这武氏竟然不生气,又见周围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颇有不满之色,心里更恼起来,道:“果然是个有其母便有其女的轻薄儿!谁是你姐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哼!”
完,一甩袖,便径自跟了那陈姓公公走。至于那于才人,也轻视地瞪了媚娘一眼之后,跟着离开。
只有元才人年纪,又本性单纯,看着媚娘受辱,心下不平,气骂道:“哪里来的丫头,在这里做什么大!还不只是个娘亲自甘为妾的庶女么!”
媚娘闻言,颇有些诧异,看着元才人道:“你认识她?”
“倒也不上认识,不过却是知道的。武姐姐,你可别理她。她这般作样,无非就是想找人来出个气。她母亲本是韦氏一族的嫡女长姑,家里也早早就许了太原王家做长媳。可谁知她那个娘亲,放着好好儿的贵家长媳不做,却偏偏迷上了那连氏族志前百名都入不得的萧氏一门已有正室的庶子。甚至还……”
元才人看了看周围,才声道:“还与之私相授受,行……行那种事。后来事迹败露,王家大怒,死活退了亲事。她外公为了保住韦家名声,只得逼着那萧氏子离妇再适,想着让她当个正妻。谁知那萧氏子却是个有主意的,死活不允,若韦氏欲适,那便当为妾。她外公大怒,本想着要整治一番这萧氏子。谁知她娘竟自甘下贱,自愿为妾。当场就几乎将她外公气死。后来,韦家见她执意,那萧氏子又如此,只得将她适于萧氏为妾。
那萧氏原本对她也只是一时新鲜,又兼之大妇恨她外公曾欲威逼离妇,所以平日里待她母女二人便极不好。她在家里,也是过得处处不安。此次若非韦贵妃可怜她,将她入韦氏族谱,又以韦氏女入宫,只怕她啊,将来也落得惨淡收场。”
媚娘闻言,却也心下有些怜惜萧才人,道:“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一壁,一壁便携了元才人的手,慢慢走出。
元才人闻言,大奇道:“武姐姐,你居然还要去怜惜她?!依我啊,这等人,便是自做自受!瞧着罢!日后,只怕她还要与你为难呢!谁叫此番入选的诸御妻之中,只有姐姐你一人的姿色,比她还好?又是陛下亲自宣召礼聘,你母亲虽然……便总是正室……这条条总总,她怕不恨死你了。”
媚娘闻言,只笑不语。
元才人见她如此,倒也心生敬意道:“不过,姐姐果然是个好人。也罢,反正以后她若欺负姐姐,那妹妹便定当与姐姐助一臂之力。”
媚娘闻言失笑,又见这素琴天真可人,率性至诚,便笑道:“你不怕她一同恨了你,欺负你?我可瞧那于才人,还有那陈公公,可是极向着她的。这三对二,我可没把握能胜啊!”
“胜与不胜,皆在于人。如果姐姐与素琴得陛下宠爱,那她萧蔷便是有千人万人,也不过如此。姐姐,我娘在我入宫时,可得明白,这宫中女子,最要紧的就是讨得陛下喜欢。故而,姐姐实在不必担忧。以姐姐这般姿容,这般心地,将来受宠,再是寻常不过的事了。”
媚娘闻言,只笑不语。而后又问:“接下来,咱们可是无事了吧?那陈公公也是,只顾着引萧才人去贵妃娘娘那里问安,却把咱们两个丢在这里。这宫中这么大,若是走错了地方,可不好了。”
素琴恨恨道:“那人,必然是收了韦家的好处了!惯会拜高踩低的人!姐姐别怕,反正今日事已毕,现下还有大半日的光景,容咱们熟悉这宫中。不若姐姐便与妹妹一道,一路走一路问,总能到达才人居(宫中新进五品以下嫔妃的住所。只等到受到陛下宠幸之后,才能得到赐居独处的恩宠,并且在这里,她们也是共用一班太监和侍女,共睡一间类似现代的集体宿舍的房间里……电视剧里还是做了一番研究的。)的。”
“嗯,也好。”媚娘深吸一口气,便也笑道好。二女便一路慢慢前行,一边想着能遇上个人,问问才人居的所在。
一路走,一路看,两女不知情,加之今日宫中似有事,这等并非帝寝与诸妃所居的地方守卫松懈之下,竟然闯到了净初池畔。
遥遥看去,那对面的,可不正是甘露殿?
二女浑然不知,只顾着惊奇这净初池中的荷花,居然在这十一月的天气里,也依然微碧青绿一片。
却再不知这净初池水,本便是引了温泉水来,故而便是冬日大雪,也浑不结冰的。
……
不远处,净初池的另外一边。
一个身量,着绣金白衫,玉面红唇,乌发凤眸的少年,正闷闷不乐地向着净初池畔走来。
到得池边,他怔怔地看着湖内虽已无荷花,却荷叶田田,心下一阵酸涩。又想起母亲生前除了菊园金菊之外,便是最爱这池中莲花。心下一动,便瞅着离岸边最近的一枝荷叶,量了量尺度,弯腰踩在岸边青石上,努力去够那荷叶,想带回去,与母亲做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