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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
原本身在太极宫东宫与诸臣议政的太子李治闻讯而来,入殿便抓了正急迎了过来的王德,劈头盖脸地问:
“父皇好好儿的,怎么就……”
他方问了一句,便见王德频频使眼色,心知有异,只得按下性子,由着他将自己与跟着一同前来的长孙无忌、房玄龄二人一同拉到侧边,乃悄声道:
“殿下稍声……主上方才醒来了,万万不可提起这事……是高阳公主,她……”
咬了咬牙,他才轻轻地告诉一少二老,三个大唐之柱道:
“方才御史密报,道前些日子大理寺审理掖庭一侍时,那侍了件事儿。”
“什么事?”
“那侍……高阳公主曾着掖庭令陈玄运于前些日子主上初幸玉华宫中之时,于禁内祈福礼神,且……且有步算诸星宿之事……尤其还特别排了紫微星之运位……”
李治闻之,容色大变:
“她……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这……这可是……可是……”
一时间,李治房玄龄皆是容色大变,唯长孙无忌不语。
李治见状,便知有异。房玄龄却只痛心道:
“到底,公主终究还是……唉!是老臣为事不力……还请太子殿下责……”
“房相!”
李治轻轻一喝,止住他的语头乃道:
“何必如此?!本宫也罢,舅舅也罢,甚至是父皇与诸朝臣,哪个看不得出,你这一番热血心肠?!别再提了!高阳是高阳,房府是房府!
这一,不止父皇记得,本宫也时刻记在心上呢!”
房玄龄闻言,感激不尽,不由涕泗俱流,长长一揖至地。
李治言至此,便转首问王德:
“父皇现下如何?”
“已然大安。”
“那好,房相,舅舅,还请二位一同入内罢!”
……
同一时刻。
高阳公主府中。
“废物!一群废物!”
李凝珠怒不可遏地将几案踢倒,怒斥道:
“那般要事,怎么就叫御史知道了?!现下可好!一个个都只等着死罢!本宫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落得如何下场!!!”
一众近侍伏于地上,个个胆战心惊,不敢抬头。
毗伽奴立于一侧,看着凝珠大怒,一时咬牙,乃进言道:
“殿下,事已至此,当急寻良策,以破之呀!”
李凝珠虽然任性骄纵,却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这等时刻,要紧便是先人一步。于是便压了气,斜眼看着她道:
“你可有何良策?”
毗伽奴想了一想,良久才道:
“此番咱们探问鬼神之事,终究已露,再不得掩饰……是故只怕却要想个辞好歹过了去才是……
毕竟,千古以来不曾有女为帝,也不曾有人想到如此的……咱们也的确是为了吴王殿下。”
这后一句,却是毗伽奴压低了声音的:
“是故,咱们只要寻得个良由,陛下必然不怒了。最好……还能将陛下的目光,移于他处的。”
李凝珠微一思索,便讶然道:
“你的意思是……女主预言?”
毗伽奴含笑头:
“若是公主,此番却是为了探问那女主武氏预言是真是假……那满朝文武,还有谁会怀疑呢?
公主殿下,您可莫忘了,那被牵连着的武才人,至今还禁足于宫中呢!”
李凝珠大喜:
“好!此计甚妙!
不但咱们得脱身,便是连三哥的事儿,也一概抹了!事不宜迟!你这便替本宫更衣,本宫这便面进父皇!”
毗伽奴含笑头,又道:
“公主所言极是,此刻房大人可正在宫中呢!有他在,必然要替公主几句好话儿的。”
李凝珠越想越得意,便头称是。
……
是夜。
太子李治,房玄龄、长孙无忌、禇遂良等人,皆侍于玉华宫太宗侧,忽闻其姐高阳来奏。
太宗虽怒御史前奏之事,然终究心中有疑,便着其入内。
高阳公主见驾便哭,好一会儿后,方泣奏道:
“儿臣闻得有御史奏,道儿臣有事于禁内,意指国器,儿臣冤苦,素不得父皇之察也。”
太宗闻言,乃道:
“何冤而来?”
高阳公主乃辩道:
“儿臣此番问星之事,虽有任意之处,却实意为大唐安危——父皇当知,女主武氏之流言,已然甚久。儿臣忧之甚重,是故着良士以求天意。”
太子李治、房玄龄一侧闻之,登然变色。唯长孙无忌淡淡一笑,不语。
太宗闻言,似信似疑,然终因心怜高阳,乃不与追,只责其道:
“此等事态,非国之大事方可问,尔后不可再私行之!”
高阳乃拜谢太宗,遂出。
李治一侧,欲言之些语,为武昭开脱,却终究不得良言,心中难免对高阳暗中生恼。房玄龄心有所疑,与太宗交视一眼,便意定:
回府之后,自当彻查此事。
唯长孙无忌淡笑不语,一切似都于胸中意间而。
……
次日。
太宗康,乃着驾返太极宫。
又次日。
太宗早朝。
如太子李治所料,诸臣再行上本,力奏请诛才人武昭。其尤以荆王元景最力。
李治大怒于心,然终究不动于色,只微回首,稍观房玄龄尔。
房玄龄亦回视一眼,默默头。李治心中大定,乃着于朝后,着近侍德安,召房玄龄入宫议事。
长孙无忌察之,却不以为意。
“房相,如何?”
一入太极殿侧书房,李治便急急问道。
“殿下安心,已然是查明了。”房玄龄咳嗽几声,才道:“高阳公主此事,只怕与荆王有关。”
李治当下便沉了脸:“也就是,高阳与六王叔……”
“此事,却尚无定论。”
房玄龄由李治搀着,颤巍巍坐下。德安急忙取了软垫垫在他身后,房玄龄先谢过李治之恩,才续道:“老臣安插在公主府中的耳目有报,道此番问卜之事,确是公主所为,用意也并非如公主所言,是为测探武氏预言……不过此事之兴却在荆王,再不会错。”
李治闻得是荆王所为,当下便沉了脸,又道:“那武才人的事……”
房玄龄又咳,李治急忙茶水奉上,又着以孙思邈所进润喉丹服之。房玄龄气息少平,便感激谢恩,然后道:“却尚不知究竟是荆王之意,还是公主急智。然无论如何,真箴言未曾被破,却是事实。”
李治心下少宽,又叹道:“幸得父皇之前禁足之令一直不解,武才人算是暂且逃出生天。可是这般下去,只怕……”
房玄龄道:“殿下以为,此番武才人之事,是荆王与高阳公主所为?”
李治一怔,便道:“难道不是?”
房玄龄不语,只从袖中抽出一本折书,交与李治,轻轻道:“太子殿下看过之后,当立时毁之。”
李治见他如此郑重,便翻看。这一翻之下,便是沉了脸色。片刻看毕后,便啪地合了折书,咬牙切齿道:“是舅舅?”
“到底,长孙大人还是不知真箴言。如此行事,也不奇怪。”
李治何尝不知?然一思及此,心中也是恼怒怨怼,不过终究不语。
房玄龄又道:“再者,长孙大人此计也是意在一石二鸟:一来可将高阳公主荆王之事传与天听,殿下之闻。二来,也是欲惊震荆王与他背后那人,以压其事……至于武才人之事,长孙大人原也不曾预见必然可成。不过是姑为一试罢了。”
李治良久不语,后才道:“话虽如此,不过究竟是此事再不可延迟了。房相,那以备急需的……可定了?”
房玄龄头:“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而且那人也当真再不得容了——离了韦氏之后,他竟渐向荆王靠拢而去了。”
李治头:“既然如此,那便这几日罢!”
房玄龄依言而从。
李治又关切道:“虽国事繁忙,可房相也当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房玄龄见李治情真意切,当真心中温暖,乃道:“殿下放心,便是为主上与殿下……老臣也是要撑着的。”
李治感动,乃谢过其忠,再送其出殿。
房玄龄方送出门,李治便变了面色,传:
“德安。”
“奴在。”
“传我令诰,今日起,但凡荆王府诸事,皆当速告与我!”
“是!不过殿下,只要荆王府么?”
李治看了看德安,目光阴鸷,半日才道:
“高阳有房相守着——不过他如今身体不安,也是不得力……也罢!通知四哥,请他也帮忙看着些儿吴王府处!至于高阳处……”
李治想了想:
“我还记得,阿云妹叫兰若,正在高阳府中,是也不是?”
“德安明白!”
看着德安离开,李治才轻轻一咬牙:
“六叔……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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