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毕竟与您非同母所出!”长孙无忌轻轻提醒李治,然后长叹一声道:
“也罢,陛下仁爱之心向来人尽皆知,但愿公主殿下能够知错而改罢……”
李治闻言,再不言语。
长孙无忌见状,便请退,李治允。然长孙无忌方行两步,便又转身回来道:
“陛下,还有一事,虽然老臣身为外臣,却不得不提醒一句:
虽时现下,新主初登大宝,一切有些烦乱。可至多两三个月,先帝灵柩一发昭陵,那些先帝妃嫔,也当一同处置了……
陛下,日前荆王之事,虽然幸得那位武才人知机,躲了过去……
可是只要有她在一日,那这般流言,便不会散去。陛下,还请陛下多加审慎,速速处置为好啊!”
李治闻言,心中微微一跳,然后轻轻头,淡淡道:
“舅舅教导,朕自当依从。
然现下父皇灵柩未安,若朕此刻便打发了先皇嫔妃,实属大不孝……
便在父皇灵柩入陵之后罢!至时,朕自然会有所处置。”
长孙无忌这才头称是,然后又道:
“既然陛下已然有心处置前朝妃嫔,那当朝后宫,也当早定。
毕竟事关大唐,陛下还是早日立后封妃为好。”
闻得长孙无忌又提此事,李治心中生烦,却又不好拒绝,只得推道:
“舅舅此言甚是。然朕曾于父皇临终前誓于父皇,必为父皇守孝足半载,再行封宫之事……还请舅舅体谅。”
长孙无忌闻言,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只得默默头。
正在此时,德安却突然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先向着长孙无忌一揖,又附于李治耳边,轻轻了几句。
李治闻言,便是大惊:
“怎么会这样?!”
长孙无忌见状,便知有些异常,欲待问,却又不知自己当不当知,一时间踌躇。
好在李治很快便怒喝起来: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德安看李治没有要避着长孙无忌的意思,于是便只得急道:
“可不是?今天下午时,郑良媛还好好儿的。
可方才郑良媛近侍明儿来报,道良媛突然口吐鲜血,不多时便痛昏了过去。
那丫头也吓得不成样子,急忙找了太医来。可太医来时,人……
人早就冷透了……”
长孙无忌闻言,刹那心中起疑,然思及此事终究不当自己插手,便急忙向着李治请退。
李治见状,也只得由了他去。
……
看着长孙无忌出了殿门,李治才恢复了本来的淡然神色,轻轻问:
“知道是谁下的手么?”
德安回道:
“多半是太子妃。萧良娣那儿,似乎还不知道这郑良媛便是密告荆王之人。”
李治头,又不解道:
“朕不明白……为何太子妃此番这等态度……德安,去请王公公过来。”
“是!”
不多时,正在尚书房里,看着太监们整理一些文书的王德便被请了回来。
李治便着德安将这事,一五一十地与王德听,然后才道:
“王公公,依你所见……这太子妃所欲何为?”
王德见李治如此发问,当真心中欢喜——可见李治,是半不将那王氏放在心上——于是想了一想,才道:
“若是别人,老奴却或可猜得准。只是这太子妃娘娘……
老奴却无甚把握。”
李治摇了摇手道:
“这儿也只有咱们三个,想到什么,直便是。”
王德这才道:
“老奴想着,太子妃娘娘一向以主上为要……会不会这番却是因为知道了那郑良媛密通荆王之事,这才下了死手,一来除去宫中内患,二来……
也是想向主上您表个态度,证明娘娘是真心与主上同力同为的呢?”
李治闻言,良久不语。
半晌才冷冷哼了一声道:
“倒是难为了她这般的心思。可惜她越是这般做,越是让朕觉得,她这人却不是什么良善可人之辈……
不过是因为朕至今未有立后的心思,她刻意借着媚娘之事来讨好朕罢了……当朕不知么?若是此刻她地位稳固,第一个要除去媚娘的,便是她王氏!
哼!”
李治这般一番言语,虽然有失偏颇,却也不无道理。是故王德德安二人,也只得默默。
又过一会儿,李治才微微息了怒气道:
“不过话回来,那郑氏也是自己作死,该当的。
再者她已然下了手,人也已然死了,再追究也是无益……只是那郑氏一族却是有些难办的……”
李治沉吟。
德安见状,便上前一步道:
“其实主上大可不必担忧。那郑良媛私通荆王之事,咱们也是有铁证的。只要传了那郑氏族长入内,再将证据传与他看,再告知他,是太子妃下的手……
想必那郑氏一族,避之也唯恐不及呢!”
李治想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便着即时传郑氏一族族长,当朝四品下武散将郑大人入内。
……
贞观二十三年六月初三。
大唐新主李治东宫旧嫔良媛郑氏,一夕殁。
因其之死,乃颇有涉及前朝秘事之故,李治乃召其父郑大人入内,着与密议之。
郑大人出时,满脸惶惶之色,汗流浃背。
回家之后,更亲书罪己表,以责己教女无方之罪,自请降阶。
李治不允,更再三慰藉。郑氏一族,感激涕零。
于是起,诸人始乃知,良媛郑楚儿,私与荆王有通,欲诬新主。后为新主旧东宫之太子妃王氏察之,私以鸩杀。
其子李孝,乃由李治特旨,准郑楚儿近侍明儿代以抚之。
众闻之,皆恶郑氏,更多迁恶李孝。李孝虽年幼,却已然得知人事。闻得此般秘事,乃夜夜啼哭,竟一朝得疾。
李治百般劝慰,又着太医调治,方得稍解。然病根已落,难以根除。
李治于此颇有愧于次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