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淡淡一笑:
“便是无兵权在手,朕也有得是法子叫他们安生些!不过眼下毕竟还要靠着他们安定大唐江山。加之自魏晋来,二派之势已然久深,虽然朝中文武颇有些不为其流者,却也习惯性地唯二派马首是瞻。所以眼下最紧要的,却是叫那些不属二派的文武良臣明白,无论氏族也好,关陇也罢,都不过是日暮西山,时渐式微了!
也得让他们清楚,自己的将来,终究还是自己可以争取得到的!”
王德听得目瞪口呆,看了眼得意的德安,这才不敢置信道:
“主上是要……要……”
李治头,玉容坚毅:
“父皇在时便屡屡言及此事,道二派现下已然成江山毒瘤,朝内把持大权,堵塞良才上选之道,天子耳目;朝外为福做威,平民百姓受其害者多有所闻,怨言日增。
故势必不可再容。虽然朕不若父皇那般天纵之才,却也必然要以除之为要!”
王德似乎是第一次见李治般地看着他,良久才含泪欣慰道:
“主上英明!”
李治淡淡一笑,又道:
“不算什么英明,不过是必当为之罢了。”
言毕,便又取了一本奏疏来翻开看,然而刚看两眼,便脸色阴沉地丢在一边,冷冷一哼,却取了另外一本来批。
王德见状,急忙按下心中激动,上前取了来看,却是岳州刺史王武宣所上请李治封后之表。
王德心中明白,便故意道:
“这王大人也是,主上都已然明了要待新孝半年之后再立后的,如何这般心急?”
李治不语,脸色更加不好。
王德见李治已然动了怒,目的已达,便急忙叫了明安来,着他原本退回吏部。
可明安刚接了奏疏,便被李治止住:
“退回去?只怕会换来王氏一族更多上表。烧了罢!若有人问,便丢了。”
此言一出,莫明安,便是眼见了隋唐两朝四主(杨广、李渊、李世民、李治)行政的王德也是傻了眼,片刻之后才犹豫道:
“主上,这般行事……或有不妥吧?”
李治却不回答,只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叫这个人精儿似的老内侍,惊得汗流一背,急忙行罪,又立时着明安焚了。又是嘱咐诸人不得外传此事。
李治这才满意,又想起媚娘道:
“她……还是一般,日日海青不离身?”
王德一怔,不过立时明白李治所问,乃是云泽殿中下意侍佛的媚娘,于是只得默默头,又见李治伤感,于是劝慰道:
“武才人知机无双。或者……她不过是想使一使性儿,引得主上多加垂怜呢?其他的那些宫中女子,不都是这般?”
李治却垮了肩膀,皱眉揉额,无奈长叹:
“你也了,那是其他宫中女子。
可这一个,却是史来第一大倔强……唉,若是她此番当真是为了得朕多些垂怜,故意使些性子,那该多好……
可是王德,一想起之前她因父皇不肯以妻礼待之便……
朕实在不敢奢望,她肯为了朕花这般心思。”
李治苦笑,王德与德安也更是无奈:
若是换了别个女子,那他们二人三两眼便可看出其心思。可这事搁在媚娘身上……那是论谁也不敢,她这是在玩心思了。
原因无他,于李治的心思,这宫中若媚娘最了解,那再无第二人敢懂得。李治之心,于这宫中诸女是求之不得,于武媚娘,现下,却依然只是要与不要之间罢了。
又是一会儿嗟叹,李治越想越心烦,又是思念她,又是烦恼自己若依了心思去见她,必然还得一场伤心幽怨。于是便索性丢了朱笔起身。
王德一旁看着,便紧忙陪笑道:
“那主上,不若今日便去瞧瞧萧良娣罢?这几日里,良娣可没少来寻老奴,道二位公主与皇子,思念主上得紧……”
李治想着媚娘那般倔强,越想越是幽怨,有心气她一气,便道:
“正好!朕也许久没见素节了。便去萧良娣那里。德安,你去……去取了日里那西域进贡的雪莲来,送入云泽殿与媚娘。
然后……就……就跟她,今日朕不去瞧她了,要与萧良娣弈棋!”
李治难得地微懊着,玉面微红,咬牙切齿道。
德安闻言,心知李治如此不过是故意要气一气媚娘,于是又是怜又是叹,强忍着笑应了,便去行事。
剩下李治一人由同样强忍了笑的王德陪着,在偌大的太极殿里来来回回转了半个时辰,这才等得德安回报。
“送……去了?”
李治故作毫不在意。
德安头,顺其意道:
“武姐姐叫德安代为谢过主上隆恩。”
李治闻得此言,便眼巴巴地瞪着德安帽半晌。
德安起初不解其意,只是莫名其妙地半躬身子,静静等着李治宣平身。
可半晌也不听李治宣平,这才有些诧异,眼光向侧一瞄,便看见王德垂下的一只手拼命地打着手势,指着一侧的调鸟架儿。
德安想起这架儿之前是太宗在时,最喜爱的那只鹦鹉栖,这才猛然间明白了李治心思,无奈在心底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回道:
“主上……那个……武姐姐还……
请主上保重龙体……呃……
朝政烦忙……也当歇一歇……”
越,德安声音越,嘴里更是直泛苦水——唉,明明打定主意不掺和的,结果还是逃不掉。
闻得德安传话,李治的脸黑得直可研墨作画了。
半晌他才咬牙道:
“果然是最知朕心的好人儿……好!既然……既然她这般了,朕若是不歇上这一歇,岂非叫她失望?!
来人!!!!!传旨!!!!!摆驾宜春宫!!!!!”
言毕,广袖一拂,怒火冲天地大步出殿。
身后终于得直起身的德安看了眼王德,两人皆是无奈长叹摇头,心中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