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时刻。
长安。
长孙府。
禁屋(郡王以上的级别家里才能有的私家牢房)内,长孙无忌眯着眼,看着袖手而来的长孙冲:
“招了没有?”
长孙冲抹了一抹头上汗珠,却道:
“嘴硬得很,却再不吐口的。”
长孙无忌了头,又慢慢问道:
“菜可都上足了?”
“还差两道。不过……”
长孙冲犹豫道:
“父亲,若是这两道一上,只怕这人便不成事了。”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慢条斯理道:
“为父在宫中行走时,曾听人过一事,道当年那审问韦尼子近侍的狱官名唤林志、卢光明的,却甚是厉害。听未曾伤得那婢奴分毫便得了供辞……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身在何处?”
长孙冲却道:
“父亲,这二人早已出了长安,被调任外官了。调任令还是您亲手所签的。”
长孙无忌一怔,想了一想才叹道:
“父亲当真是老啦……这些事居然都记不得了……
不过眼下,却是难办。”
长孙冲却笑道:
“父亲别急。虽那二人被调出长安,可那审问的法子,却是留了下来。父亲只需耐心等待,至多三五日,此獠便必然全招了。”
长孙无忌这才了头,满意地笑了。
是夜。
高阳公主府。
闻得近侍所报,正倚于两个少年怀中,恣情调笑的高阳立时便翻了脸,掀了面前摆满酒水瓜果的案几:
“一群废物!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好?!”
高阳厉声喝问,立时丝竹皆停。众侍噤若寒蝉,伏地不起。
那来报的近侍也颤声道:
“回……回公主……
实实实……实在不是咱们的人不上心……实在是那长孙无忌太过奸滑,是以……”
高阳眯了眯眼,快步步下阶梯,冷声道:
“你是谁?”
“是……长孙无忌。”
高阳一怔,看了这近侍片刻,突然毫无预警地一脚踢中了他心窝里,竟将一个大汉踢得立时跌倒,半天脸色雪白。
高阳咬牙道:
“你们……你们这……”
“殿下息怒!息怒啊!”
一侧毗伽奴见高阳如此大怒,心中一惊,急忙上前猛然叩首请罪:
“殿下请息怒!”
高阳目光中的寒芒闪动片刻,好不容易才冷却下来,瞪着那终于缓过了口气的近侍道:
“若在平时,本宫必然是要杀了你的……不过念在你之前功高勋著,且留你一条性命!”
那近侍惊得急忙低头狂叩其首,谢恩不止。
高阳这才消了消气,转身回到案后,坐下道:
“既然被长孙无忌拿去了,那便再不必留着活口给他找出什么差错来!明白了么?”
近侍心中一冰,然而想着自己性命,终究还是头接令。
……
片刻之后,高阳才看着那离开的近侍恨恨地骂了一声:
“废物!”
毗伽奴一壁安抚她,一壁轻声劝道:
“其实公主殿下不必如此惶惶。那长孙无忌若知道了些什么,也只会去为难那武媚娘……
毕竟咱们此番不过是想再查一查那武媚娘与当今主上之间,是否确有私情罢了。长孙无忌便是抓到了咱们的人,也不过就是设法逼得主上将武媚娘或杀或逐。却不敢找咱们半不是。”
“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生气!”
高阳怒道:
“别人不知道,本宫可是知道的!这九弟看着人憨厚,其实却是个心思极重的人物!平时又是惯赏行事滴水不漏的!
好不容易让本宫抓住了这么一儿事情,若是因为那些废物,坏了本宫大事,让九弟有了警省……
你想过没有,依他那般性子,还会容得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
咱们要助三哥扳倒他,那便更是难上加难!甚至就是咱们设法扳倒了九弟,以三哥的心性,也会怨本宫是有心陷害九弟,甚至会反过来相助他与咱们作对!
只有让三哥看到他与先帝宫嫔私通有无的铁证,他才会相信九弟德行有亏,也才会心甘情愿地上位!
咱们的目标,也才能达成!”
毗伽奴想了一想,也叹口气道:
“可是如今事已至此,殿下,您却不得不早做打算了呀……
毕竟那长孙无忌手下,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开口。
只怕此刻……
长孙无忌早已知道咱们的计划了。”
高阳咬了咬牙,想了片刻才道:
“的确……
咱们却得想个万全之策。以保这武媚娘之事,必然被揭……”
毗伽奴想了一想道:
“那……把这事捅到东宫那几个女人处,如何?那几个女人只怕是饶不得那武媚娘。这样一来,什么事便都明白了。”
高阳想了一想,缓缓头道:
“法子是个好法子。只是用谁来,不用谁来,却还得详加思量——
头一个那太子妃便是万万不可用的。那女人太聪慧,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最好。
是故为了九弟帝位稳固,她断然不会与本宫合作。
至于那萧良娣……
她虽然不若太子妃那般聪慧洞断,不过也不是个蠢的,加之野心极大,又对九弟有那么几分真心。是必一如太子妃,不为本宫所用。
倒是那剩下的几个……
或者,咱们可以想一想法子,让她们去管一管这件闲事。”
高阳得意一笑,看着恍然大悟的毗伽奴。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三。
长安,许敬宗府。
眼看着府中总管奉上的进献,许敬宗满意地头,着人收好了,这才含笑道:
“还是他们有孝心哪!送的这些东西也好。”
总管也笑道:
“要不怎么都是大人门下呢?最最长机灵眼儿的。”
许敬宗得意一笑,然很快便叹了口气道:
“不过话回来,这新陛下的心思,也是颇为难测……虽然他们有求于老夫。可依老夫之见……这些要求,却未必全能满足呐!”
总管却不以为然道:
“那些官员们既然如此,便当知此事不易为。是故大人实在不必忧心。”
许敬宗却摇头道:
“不可。到底,人还是当以信字立之。再者老夫既然身为近臣,那揣度圣意,便是必然需得为之。
只是可惜,咱们在这宫中,却无甚得力之人。否则若是得了些圣意……
那老夫为事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总管想了一想,却想起一事来:
“若要得些圣意,其实本不难。大人,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必若得些陛下心意,那还得从东宫那几位娘娘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