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一怔,皱眉道:
“那李义府……虽然诸位大臣都他还不算坏,可老奴曾闻得元舅爷与英国公对此人可都是无甚良评呀!主上,虽然元舅爷如此,可他却是个眼光厉害的。只怕这李义府当真是不可用。”
李治却摇了摇头,想了一想才道:
“怪便怪在这里。以四哥之能,他自然知道这李义府是何等人物。况且之前这李义府曾经跟随于朕,当时他便曾提醒过还是晋王的朕,这李义府万不可重用……
而今日,他却突然要朕用他,而且还是良用。”
李治想了一想,却噙起一抹有趣的笑:
“这良用一词,当真是妙啊!却不知朕之所想,是不是与四哥如出一辙呢?”
王德看着一脸微笑的李治,实在却是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样情况,便是以前侍奉太宗之时,也是少见的,于是心里又是感伤,又是欢喜,便道:
“主上与濮王殿下向来是最好的,必然知道他的心思。”
李治头,刚欲些什么,便忽然闻得殿外传来请见声,道是中书舍人李义府求见。
李治扬扬眉,笑着看了看有些意外的德安与王德道:
“如何?曹操,曹操便到了。来人,宣!”
一壁,一壁理整了身上衣物,端坐于案后。
不多时,一个长得圆脸圆眼,笑容可掬,然而微微上勾的眼角,与短短胡须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却看着要多鬼灵有多鬼灵的官员,便弯着腰入内,向着李治恭行大礼,口中唱诺:
“臣李义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李治含笑挥了挥手,见他起身,这才问道:
“不知李爱卿有何事奏啊?”
李义府见得李治,便心生些亲切,含笑道:
“臣李义府,幸见天颜,今日所来,却是为些许事。”
于是,便将些朝中事与李治议过。
李治自然知他心不在此,今日之来,也多半是受了李泰之命。然李治既然与李泰定计,欲良用此人,自然的要多加笼络,于是便着意夸赞他办事得力。
李义府离得李治夸赞,那当真是欢喜不胜,于是更加得意洋洋。
李治见他如此欢喜,便含笑道:
“人人都李卿似猫,且又给了卿一个‘李猫’的名号,现下看来,可是当真贴切得紧呢!”
这“李猫”二字一出口,当下李义府便心中一惊,额上微冒冷汗,笑容也不似方才一般得意欢欣。看着李治的目光更是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揣测意味。
李治淡淡一笑,却道:
“不过是句玩笑话,李卿如何这等紧张?”
李义府欲张口,却发现平日里灵牙利齿的自己,在此刻一不知当什么是好。
李治要的,也是如此,于是便端起茶水,一壁慢慢地品着,一壁含笑道:
“看来李卿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朕喜欢的,便是这等聪明人。对了,起来,朕曾听闻,李卿本是超郡李氏一族之子弟,可是那李氏一族中人,却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诿不认……
可有此事?”
李义府闻得李治连这等事也了解得颇为详细,不觉心惊于这位少年天子的洞断,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得讷讷道:
“是……是臣妄想了。”
李治闻言,却放下茶盏淡淡道:
“何谓妄想?若翻天为地,复地为天,此乃妄想。
然卿此事,却也未必不是没有结果的。怎么便是妄想了?”
李义府闻得李治如此一言,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由着李治慢悠悠地道:
“到底,不过是在那家谱上添个名字罢了。怎么就是妄想了?朕倒觉得,李卿这般心高气壮,却是难得啊!”
李义府闻言,似乎品出了些什么,惊喜,不信,怀疑,揣测……种种思绪,交织在一起。然而他却始终不曾抬头,更不曾发过一语。
李治向后一倚,靠在龙椅之中,看了李义府半晌,这才道:
“其实起来,父皇在时,便曾多番有言,道这氏族一系,当真是如朽木一块,不可雕也。
不止是父皇,便是朕,也觉得这些氏族当真是胆大包了天了。当年修订氏族志,竟将天子一脉,置于诸氏之后。”
李治冷冷一笑:
“当真是以为自己出身高贵,高贵得都胜过大唐天子了!”
李义府这才起身,恭声道:
“陛下所言甚是!那些老朽氏族,仗着些许前功,已然横行我大唐朝堂数十载。论恩论荫,自我大唐高祖皇帝开朝已来,可是无比荣恩。然而他们竟还是处处不知足……
臣竟生出依附之心,当真是失明之至!”
李治闻得这番话,却是有些微讶,不过很快,他又平静道:
“不过也不能怪得李卿。之前卿于晋王府中之时,虽朕因父皇怜宠之故,不曾真正出得宫中,居于府中一日。可朕也是听过,卿之雄心壮志,人人皆赞的。
然而眼下这朝中,终究还是那些氏族官员,尸餐素位者甚多,卿之能之才,虽皆高人一等,却终究不得其位……
是故这才生出这等依附之心。
其实到底,李卿之念,也不过是欲得其位,为我大唐,为朕这天下,多进几分贡献罢了。卿之忠,朕皆知。”
李义府闻之,立时涕泪双下道:
“臣李义府,得陛下今日一言,死而无憾!”
……
片刻之后。
看着李义府走出了殿外,德安这才冷冷一笑道:
“果然是‘李猫’,这得比唱得都好听呢!什么忠心于我大唐,根本就是听到主上意欲替他争个氏族的出身名头,这才肯忠于主上呢!
人!”
李治却笑道:
“正因他是人,朕才能合用。否则若是个君子,朕也不舍得坏其德行,叫他做些无良之事。四哥意之良用,大概便是如此罢?”
王德了头,也理解道:
“确是如此。虽然这李义府为人委琐,可却是有些大能的。现下这等局势,确是可为良用。”
李治了头,又转首问德安道:
“对了,那许敬宗可见着媚娘了?”
德安捧着拂尘道:
“主上放心,武姐姐那等娇贵人儿,哪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外臣可见得的?德安都给拦下了。只不过……”
李治见他犹豫,便问道:
“怎么,他又想了什么花招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