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良久不语,半晌才长笑一声道:
“句实话,虽然当年争储之事,输给了主上,可是本王心底里,其实还是存着些不甘心的——
毕竟他是我的弟弟,自幼总是被我哄着护着的弟弟,被他这般算计,总觉得是因为本王太宠爱他,太让着他的缘故。
可是如今看来……
唉!到底是谁宠爱着谁,谁让着谁,却还是未知之数呢!”
明空闻言,却淡淡一笑道:
“其实殿下也不必如此纠结的。起来到底,主上也是因为在乎殿下的缘故才如此算计——便如此番,主上何尝不知殿下一旦知道王皇后如此失了子媳之礼,加之昔年箴言所在,两相比较之下,肯定会入寺之后寻尽借口,将明空置于危石之下,以逼明空设法自行离寺,再入宫中?
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也如殿下一般,希望明空能够回宫,也知道明空终究会猜破他这些心思,是以便以这等于咱们二人而言,如同是明谋的手段,来逼着明空回宫,着殿下明白主上心思的。”
青雀头,良久才松懈下来,笑道:
“你这般一,本王倒是好受了许多——来去,被主上算计得最苦的却是你……
如何?他都如此下手了,你可还想着要逃?”
明空气定神闲,淡淡一笑道:
“明空从未想过要逃。事实上,若非是日前出了些意外,只怕明空早就设法自行回宫了。只是眼下寺里还有些人事,不得不仔细心着,所以才一再停留。
所以还请殿下回宫之后,将明空的心思好生告知与主上。请他务必莫再担忧,只待此事一了,最多不过半年,明空便定然会自行回宫。”
青雀一怔,便道:
“人事?何等人事?本王可能一助?”
明空摇头:
“眼下还不好。不过日后不得要借殿下之力。至时还请殿下务必不惜相助。”
青雀见状,心知她既然如此,必然是有所计较,也不言语,良久才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再多问。想必本王派入寺中那些人马,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若至你需要本王那一日,便拿着此物以为信凭,去见他们的首领。
他们自然会为你所用。”
一边,青雀一边从腰里解下一块令牌,交与明空。
明空头称谢,便取来置于怀中,这才道:
“天色也不早了,想必寺中诸人不多时也要前来了。今日之事,便议至此罢!”
青雀头,刚欲再一句,却闻得亭外远远传来脚步声。于是便起身向明空一笑,起身离亭。
明空只是低下头,礼别青雀之后,才抬头,长长舒了口气。
……
是夜。
太极宫。
万春殿。
李治正愁着要与王皇后僵对一夜,便闻得青雀祭坤礼已毕,入宫来朝。
大喜,于是便立时着令传诏,太极殿相见。
王皇后闻言,虽然有些幽怨,可是想着今日难得李治主动陪了她一日,且今日为坤日,依礼今夜便是李治再如何不愿,也是要幸于她宫中的。心下也是喜欢,便由得他去。
不多时,李治便驾至太极殿,欢喜迎过青雀,又是一番寒喧之后,才着令添炭设椅,兄弟二人对坐而饮。
酒过三巡,身上暖意一起,李治这才含笑问着青雀,今日感业寺一行,可有什么趣事?
青雀想了一想,却笑道:
“趣事可是多了去——尤其是那明空大师,却是颇了些好玩的事情,与青雀听。”
李治闻得媚娘法名,心中一动,便紧着笑道:
“什么好玩的事?”
青雀又举杯,笑吟吟啜了一口,这才笑着放下杯子道:
“明空大师讲了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与青雀,是有一个家中有兄弟数人的少年某,于其父去后,得知其父早年有一个仇家对手,颇是势大,轻易不好对付。
于是他便心存志高远,无论如何也要替父亲除去这个对手。可他终究势单力薄,敌这仇家不过。
所以便有心求助于诸位兄长。
可是诸位兄长糊涂啊!只是一心想着争家产,殊不知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这个少年当真是看在眼中急焚于心。
于是他想啊,想啊,最后想到一计,便把自己的一只手伤至残了,又装做是年纪幼,不知前仇的样子,引得仇家可怜,竟然纳他为自己独生爱女的宠婿,又有意将家业留与他。
诸位兄长此时一看:唉!这个傻孩子,竟然为了报仇,却将自己这般作贱。心里又是痛又是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摒弃一切前嫌,兄弟协力,务必要将这仇家连根除去。
只是呢……帮是帮着,可这些兄弟心里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哀怨——怎么想,他们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那仇家一般,也被这看似无害的弟弟给算进去了呢?”
李治听得有些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呛咳了一声,急忙接过一侧德安递上的巾帕捂口,半晌之后才红着一张玉润容颜——也不是是醉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咳着道:
“那……那后来结果呢?
这些兄长们可助那弟弟报了仇?”
青雀闻言,当真是不知该气该笑还是该叹,无奈看着李治良久,才道:
“结果?还能有什么结果?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这可是父皇当年常常挂在嘴边儿的话。青雀以为,甚好。”
李治这才停了咳嗽,低头思虑半晌才扭捏道:
“其实想来那弟弟如此,也是颇有些苦衷在的——毕竟自家兄弟们如何,都是事。若是外面还有个大仇家在,那必然是合家都不得安生的。
到底,弟弟也是一番无奈。”
青雀气笑:
“这个青雀也知道。只是青雀却觉得,那弟弟未免也是多思多虑过了头了——他若是直言,一母同胞的兄弟之间,哪里还有不相帮的道理?
何况此事行来,其实却是为了一家子好。”
李治讷讷道:
“话虽如此,可是四哥……可是那些兄长们当真是个个才智过人的,弟弟自幼深受几位兄长的爱护与相助,自然是有心想着若有力量,当让兄长们过上随心所欲的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