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往常,萧淑妃必会助她,同声同气讨伐媚娘。可是眼下媚娘已然离宫,自己却是媚娘离宫后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再者她此番前来,本是意定了要算计这王皇后一把,于是便冷冷一笑道:
“不错,那武媚娘确不过是个的先帝才人,无甚紧要……可正因如此,姐姐你下毒之事,才叫人匪夷所思——
到底姐姐是哪里看她不顺,便要这般大费周张,去毒杀她?而且还非得经陛下身边瑞安的手去行事?
若非今日此事张扬出来,只怕旁的人还以为这武氏中毒,是陛下有意赐杀呢!”
这一番话出口,莫是王皇后,便是李治也变了神色,冷冷一哼道:
“朕可从来不记得什么时候下过旨,要赐杀武氏!”
王皇后心中暗恨:
她何尝不知萧淑妃此事出此一番言语,所为不过是替李治解围?萧玉音胡搅蛮缠硬不讲理,她身为中宫皇后,不理不瞅便是。
可是偏偏这萧淑妃也是出了奇招,竟将此事成是一个不慎,便是借李治之名,妄行圣旨的欺君大罪……
此刻她便是再位高封重,那也是得如一个低品世妇一般,回应这封份品阶远低于自己的萧氏之诘责了。
是以若论起来,她却是输定了颜面——李治知晓自己怨恨武媚娘多年,若是自己不能解分明,只怕不日这假传圣旨的大罪就要盖在头上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冷冷一笑,转身看着淑妃道:
“本宫可从未过,是本宫有心要杀那武氏……淑妃妹妹只拿了一个血宝瓷坛,便在这里与本宫纠缠不休,非要是本宫毒杀武氏……
不知可有什么确凿证据?”
萧淑妃冷冷一笑,也不甘退让,直视王皇后道:
“难道不是么?
若非如此,为何就偏生那么巧,诸殿之中,唯有皇后姐姐的身边人出现在那两个有药丸的人侍身边?
又为何那般巧,今生就是送药那一日,本应与徐太妃同往感业寺的姐姐生了一场病不能同行?”
王皇后冷冷一笑,针锋相对道:
“本宫身子不适,却非本宫虚造,早些日子,那太医便已然传了话儿与六宫,想必妹妹也是当得了免除日间例行见礼的话儿了罢?
本宫又非圣殊,怎么就能料得到偏巧是那一日,徐太妃便要与本宫一同入寺,同时传了药入内?
平日里徐太妃但凡有物相传,都是直接着了人传送入寺内的。可再不必经过本宫准意的。妹妹,不知你以为,本宫是怎么知道这徐太妃与瑞安,偏巧都挑了那一日送药的?”
萧淑妃闻言,却是一时接不上口,良久才冷冷一笑道:
“姐姐也了,眼下姐姐是这六宫之主,后廷之首,若是想安排些什么事,也是不难。”
王皇后却是淡淡一笑:
“本宫倒觉得,本宫还是太难行事了些……否则既然连淑妃妹妹都知道本宫才是这六宫之主后廷之首,何以发现了这血宝瓷坛与武氏中毒有关,却不先来报与本宫,只是一味跑来扰着陛下呢?”
萧淑妃也毫不相让,淡淡一笑迎上前道:
“原本也是要先向姐姐宫里回了话儿的。可是一听这东西只有姐姐那里有,妹妹便想着,无论如何也是得替姐姐洗脱了这个嫌的,是以也不好通知姐姐,先来禀与陛下了——
毕竟咱们大唐废了这活葬秘殉之事,可是先帝的旨。陛下又是仁孝,若是此事传出,只怕那宫外朝里的人,都以为陛下因着仁孝,竟然私下里欲行赐杀那些先帝妃嫔,以行秘殉呢!”
王皇后自然知道她此刻不过是拿着李治强辞夺理——只怕这血宝瓷坛之事,她也不曾抱着什么必然能成的心思,于是也不理会,只冷冷一笑,却不再言语,转身看向李治。
萧淑妃见她不言语,再偷眼看看李治神色,知道此番事计已然见效——正如王皇后所料,她此番设计匆忙,是以根本不曾抱了什么能够动摇王皇后根本的心思。
不过是一番急智,一来解自己之围,二来也教李治多少添些对王皇后的厌恶罢了。
是以也便转过身来,正视李治。
李治坐在案后,却是脸色铁青,良久才伸手去抚了一抚那血宝瓷坛,道:
“今日之事,先至此。皇后与爱妃所言皆有其理。朕也不欲污了谁的清名……
王德。”
一侧王德便上前应道:
“老奴在。”
“那明空法师可曾清醒过来?”
“回主上的话儿,不曾。前些日子与这明空法师俗交甚好的老神仙也来瞧过了,法师中毒颇深,此番险些就丢了一条命,好歹是得三五个月,才能恢复些清醒的。”
李治闻言,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眉,看得下面王萧二人,心中一阵泛酸,然后才道:
“既然如此,你便好生地看着她罢!一旦她醒来,便当时问她此事来由。另一面儿里,这宫中诸侍,该审的审,该问的问,便是一年半载的时光,也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
李治言毕,又挥手道:
“朕眼下还有些政事要处理,皇后与爱妃,便可先行退离了。只是这些日子若是王德查验此事之事……”
“妾等甘愿尽心相助。”
王萧二人,不约而同地行礼答复。
李治闻言,倒也是露出了些喜悦之色,随即隐去,便着二人退下。
王皇后依言正欲退离,却忽然闻得萧淑妃上前一步切切道:
“陛下,妾还有一事请奏。”
王皇后闻言,不由得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治与跪伏在案下的萧淑妃。
萧淑妃满面含春,笑着仰头看着李治——虽然她知道,这个角度来看着她的笑容,与武媚娘却是有七分相似,可是为了孩子们,她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柔声道:
“是素节那孩子,前些日子里,便每常念着要见陛下。是以今日来,妾身还想请陛下若有得闲,幸临千秋殿,看一看素节,以慰其思父之心。”
闻得此言,又见着她那神似媚娘的笑容,李治一时恍惚的,声音也放柔了起来:
“你既然了,朕便去就是。起来罢!”
萧淑妃大喜,立时叩首谢恩,这才转身退出,却在行至神色微黯的王皇后身边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