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id=679766,bookna=《两生之弦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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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懵懵懂懂地立在原地,只是怔怔地看着青河,半晌才轻轻道:
“你撒谎……
你竟敢当着本王的面,撒下如此弥天大谎……
母妃怎么可能会这般做……
怎么可能……
本王是母妃的亲生儿子……
难道你想让我相信,母妃不去爱护自己的亲子,却要用自己亲子的血与肉,来替她最痛恨的女人所生之子垫稳了皇位么?!!!”
到最后一句,李恪已然是冲到牢狱之边,紧紧握着牢门,狰狞怒吼。
那样的咆哮,那样的震怒,惊得那些把风的狱吏们仓皇失措地奔来,看着青河。
青河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才轻轻道:
“的确……
若搁在普通女子身上,这样的想法,实在荒唐至极。
可是您别忘记,您的母妃,可是大隋帝女,当年仅凭一己之力就险些搅得先帝兄弟几人尽数命丧于夺嫡之争中的杨淑妃。
她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女子?”
青河顿了顿,目光转向了一直躺在地上不起来的杨嬷嬷:
“嬷嬷是知道的罢?
为何淑妃娘娘如此狠绝?”
杨嬷嬷依旧静静地躺着,不发一语。
青河似也根本没有指望她会起身话,便笑了笑道:
“也对,嬷嬷怎么能出口呢?
到底是嬷嬷的旧主人,而且又是自儿一直服侍到终的人,面前站着的,又是那位主人的亲子,是您一手带大的孩子……
您又怎么忍心告诉他,其实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呢?
一个被淑妃娘娘本人,引以为终生之恨的最大错误呢?”
“你胡些什么?!
本王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李恪双目尽赤,挣扎着,嘶叫着,却依然挡不住青河侃侃之言:
“是呀……
当年的事,嬷嬷怎么好告诉殿下您呢?
她怎么能告诉您,您的出生,给淑妃娘娘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呢?
尽管……这本来就是淑妃娘娘自己种下的苦果,可到底她也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有殿下您的诞生啊!”
青河轻轻一笑,转身向着旁边走了几步,在李恪绝望而仇恨的目光中,继续道:
“人人都道殿下与我家主人是天生死敌……
为什么呢?
便是殿下有心要恨我家主人,那我家主人,又为何一定要与殿下为敌呢?
这个问题,怕是没人想过罢?
不止是别人,便是青河之前也没有想过,直到我家主人告诉青河一个秘密……”
青河转身,回看着李恪,轻笑了一声道:
“我家主人告诉我,原来他恨吴王殿下您的原因,竟是因为您真实的出生年岁,只比他的兄长,当年的太子承乾晚了三个月……
殿下……
敢问您一句,当年时为元吉正妻的淑妃娘娘,又是如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育胎殿下的呢?”
李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青河笑着头:
“对啦!
对啦!
殿下猜对啦!
就是在那一年,先帝征讨外敌之时,淑妃娘娘因为落难,偶然被先帝救起,于是她便着这个由头,谎称是感激先帝救命之恩,宴请先帝于先,落药先帝杯中于后……
一夜之情,淑妃娘娘求的,本来也只是一份慰藉而已……
可谁又能想到,偏偏就是这一夜之情,竟然会有了吴王殿下您呢?”
李恪觉得自己的耳边嗡嗡做响,口中只能喃喃地道:
“不要再……不要再了……
不要再了……”
青河带着一丝残忍笑意,竟似将李恪哀求完全无听于耳一般继续道:
“是啊……
因为如此,淑妃娘娘便得了吴王殿下。
可她初时是不想要留殿下的。
当真是不想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只会时时刻刻提醒先帝,她曾经犯下的错,只会让先帝憎恶于她。
这个孩子会让先帝时时刻刻都记起自己曾经背叛过挚爱一生的文德皇后娘娘,也永远不能忘记淑妃娘娘对他的设计与陷害。
这会叫淑妃娘娘于先帝身上最后一的期盼,也全数落空。
所以在殿下尚未出世之前,她便有了要让这个孩子永远不得见天日的心思。
因为她知道,若是先帝知道,她竟然有过这样一个孩子,而且为了先帝,她竟然还亲手打落了这个原本可以给她带来一个机会,带来一个留在先帝身边机会的孩子,那么先帝必然对她愧多于恨。甚至是这份愧,还有可能会替她带来一份她渴盼已久的情意。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孩子死。
结果呢?
当然是没成。
因为有文德皇后娘娘在,因为文德皇后娘娘不似淑妃娘娘那般心机深沉,深沉到了可怕的地步,她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死去,更不忍心看着淑妃娘娘再如此自苦……
所以她出手救下了殿下……”
“那个观音婢?!哈!她仁德?!她心慈?!”
杨嬷嬷尖锐如枭的笑声响起:
“她仁德?!
她心慈?!”
杨嬷嬷冷哼一声,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声音却像从地狱中浮出地面的幽魂:
“她不过是知道,只要她救下殿下,必然会让娘娘与先帝永无相合之日,而自己却能更惹得先帝怜宠罢了……
那个贱婢……她才是心机深沉的那一个!”
“你想怎么骂,都可以。”
青河冷冷一笑:
“因为你越骂,也只会让你的主人越明白一件事:
就是我的话,绝非虚假,当年淑妃娘娘根本不希望吴王殿下来到世上这件事,也是真的。
您对不对,吴王殿下?”
李恪已然木然了,只能呆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
杨嬷嬷浑身一震,却再也不出声。
青河轻轻一笑,继续道:
“后来的事情,想必殿下就都知道了。
淑妃娘娘看似是赢了……
她有了殿下您,也因为有了殿下您,在元吉死后,先帝也不得不将她接入宫中,封立为妃。
可是从她立为妃的那一日起,她便失去了与先帝两心相合的最后一可能。
她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呢?
自然,她是怨的,恨的,她怨自己太蠢太无知,可也更加怨恨殿下你。
若是殿下你没有出生,或者晚上几年,直到淑妃娘娘入太极宫后再出生……
那么她会多么欢喜啊!
可惜,您出生得太早了些。
所以,她的怨,她的恨,也只能向您身上发了。”
李恪听毕了这些话,已然不能支撑,全身一软,瘫坐在地。
青河看着这样的李恪,轻轻了头:
“是啊……
若是换了别人,必然会,淑妃娘娘已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么?
为了一个根本不会爱她的男人,她几乎是付出了一切。
可那又如何?
她究竟还是没有得到那个男人。
甚至她连杀掉那个男人心中最爱的女子的勇气,自己最大的情敌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对那个女子动了手,那么她就连最后最后的一丁希望也不会再有了。
所以她不敢对皇后娘娘动手,她只能每日待在太极宫最深处,看着殿下——一个自己种下的苦果自悔自怨。
殿下,您想一想,淑妃娘娘对您的母子之情,又能有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