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闻得媚娘之语,本已有些气闷,闻得此言更是无奈,便道:
“什么话?”
“治郎,媚娘知你每旬日(每十天为一旬,旬日就是逢十的日子)便必会召了晋阳公主旧封府下的总管,请了几位晋阳父老来问一问民间粮米盐柴等物之价,也于民情颇为熟悉……”
“这个自然。”
言及此,李治自有得色,可媚娘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叫他傻了眼。
只见媚娘无奈问他:
“那媚娘问你,这粮米盐柴,价你且知。
便是各样事物分做几等,何等贵价,价当几何,何等贱价,贱又几何你也知……
可这如何分辨呢?”
李治眨了眨眼,半晌才道:
“什么?什么分辨?”
“媚娘问你,若是眼前两把米谷放在此处,交于你手上……
你如何分辨何为贵价好米,何为贱价糙谷?”
李治哑然,沉思半晌才道:
“媚娘所言倒也极是,究竟我也是不知道这些的……
那叫待价跟着便是啦!
你带着个孩子……”
媚娘无奈叹息,又摇头道:
“合着半日,媚娘的话儿,治郎也是没听明白……
罢了罢了……
瑞安,你来。”
闻得媚娘有唤,瑞安便上前来道:
“娘娘有何吩咐?”
“你去,寻两套一模样的平民衣衫来,再从殿下寻那新来的侍花监来。”
“是。”
李治看着媚娘张罗,一时好奇,连问媚娘,媚娘却只一会儿便知分晓。
不多时,人与衣裳都奉于媚娘面前,媚娘便着德安瑞安两兄弟,取了一套李治可穿的与李治,又取了另外一套与静生,叫他也依样穿着,然后才着那新入宫不过半月的侍花监立于李治身后,着诸人去看,看看李治与他,有何不同。
瑞安德安都是何样人物?
一眼看下来,便知媚娘用意,不免叹息又加窃笑,更惹得李治不快,连声追问媚娘到底怎么回事。
媚娘只着德瑞兄弟唤人抬了大镜子前来,与他来瞧道:
“治郎自己瞧一瞧,你与这孩子穿着一样衣裳,可有什么不同?”
李治眨眨眼,半日才惘然道:
“一样啊?有何不同?”
闻得此言,诸侍笑个掩口葫芦,媚娘直叹息摇头,又请李治且先不急着更替了衣裳,只叫德瑞现去领了李治与这侍花监,到内侍省教习新入宫侍礼仪规节的所在去转上一趟。
李治闻言一发不解,可也难得起了玩心,便自依从。
只留媚娘在原地摇头苦叹自己怎么嫁了个这般天真却又这般机谋的男子为夫。
……
一个时辰之后,如媚娘所料一般,李治是闷着一张脸,后面还跟着原本守在内侍省治理内务的王德。
媚娘看着李治闷闷地立在殿里不话,也是心疼,便上前轻道:
“治郎明白了便好。”
李治抬眼看着媚娘:
“原来我与宫外的同岁之人……差别竟是这般大么?”
“你呀……多少人求不得的天子血脉,多少人羡不够的先帝先后圣宠,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无数名师调教温养……
才成就了治郎你这么一个稀世美玉般的人儿……
你怎么能指望着自己与一个区区韦待价走在一处,便能顺当当白衣出巡于民间而不为人所察呢?”
“那你跟着就能掩饰了身份么?”
“这个自然。
若你只与韦待价相出,且不提治郎你这自幼深宫帝院,龙位金印养出来的帝威贵气,只那韦待价氏族出身诗书调教成的大家公子风格,便必为人侧目。
你们这么两个人走在路上,若是无个家眷陪伴,只怕便是再愚昧的贪官硕鼠也知道你们出身不凡,混于民间大有其因了。
不过若是媚娘跟着,便会自不会招人耳目——哪个人还会想到堂堂天子白衣出巡还要带上个宫妃的?”
眼见着李治有些明白了,王德也笑道:
“正是呢主上!
娘娘跟着,自然二位殿下好也是跟着,二位殿下跟着,那娘娘必是也要请自幼便游历天下的孙老神仙一并跟着。
这样的话,谁还会相信携妻抱子,还随行跟了位老人家的主上,竟是当今天子白衣出巡的呢?
至多也就是以为,主上不过是个出身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罢了!”
李治头,长出口气道:
“的确……孙道长长年游历行医于外,自是于诸地民情最熟悉,有他在,可是最好的向导。
再加上大灾之后难免会有大疫,孙道长也正好一展所长,可制良方遗于民间,使百姓可为防疫,两个孩子呢跟着咱们两个,便是我不在宫中也放心,你就更能静心,权做散心……
还是你想得周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