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一戟紧追,完全是要一招毙他于此的凌厉,但是一脸柔和,倒很像是邻家大姐姐敲打淘气孩子的脑袋。
一退一进,两人下一刻就要冲出这偏房。
差三步就到门口时,李祀气势陡然一变,脚尖轻,后撤一步。
两人相距的空间距离内,除了方天画戟外,仿佛多了些无形的东西。
那如贯龙的一戟竟然遭到阻挡一般,微微停滞,吕布诧异,不过片刻之后就刺破阻碍,继续向着李祀心口。
不过锋芒减弱两分,而戟锋再次逼临李祀心头,
李祀再退一步。
吕布就觉得刚刚那种神秘的阻力再次出现,而比刚才更大三分。
虽然依旧没法拦下,但是等到穿破这一道屏障,一戟的锋芒力道,只剩下六成。
李祀再退,有些稚气的身子骨架已经紧贴墙壁,宛如兵家绝境。
看着来势汹汹的一招,李祀竟然出乎意料的伸出手臂,抬手。
比起身子,他伸出的那只手先一步接触到这一戟。
在吕布的惊诧目光中。
那只的手掌,就那么完全出乎常理的,拇指食指中指,将那一杆方天画戟的戟尖捏住。
戛然而止。
一戟来势如龙,李祀一手擒龙。
戟尖悬停李祀心尖三尺之外,
再无一寸之进。
李祀脸色略苍白,眼睛明亮,背后一层薄薄冷汗。
身后左右分别漂浮着夏德和宋娘子两只阴神,样子都有些萎靡,
吕布气数太强,他们两只阴神相加,格位也不足她千分之一。
能勉力破去一招,已经算是尽力。
吕布一双漂亮的黑色眸子亮晶晶的,笑眯眯的头赞扬道:“不错……”
她赞叹的是李祀最后捏住戟锋的一下,不管力度角度,都堪称巅妙。
尤其是力道一项,按照她的估略,至少有自己八成……
完全是是天下一流勇将的程度,就是放到西凉军中,也是能压服众人的猛人……
而李祀的年纪,让吕布更加看好,对比之下,越发觉得,即便是自己如他这年纪时,也竟然差了很多。
她哪里知道,就为了应付她兴起而来的这一招,李祀仓促间用掉了三分之一枚的金色杀符録。此刻正心疼不已,
脸上却半看不出来,稍稍挺直脊梁,往前走了一步,冲着吕布算得上友善的笑笑。
越是心里对这女人忌惮无比,李祀面上越要做到气势上不弱分毫。
可对方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灵转身,回坐到青白垫子上,拎起茶壶,再斟一杯。
吕布的手很漂亮,纤弱,骨节灵秀,不论是握刀握笔都无瑕疵,而且很稳。每次倒茶,都自然而然的满七成,不多不少。
而就在茶满七成那一瞬,一直安安静静坐着,在吕布起身出招都没动分毫的凉,毫无征兆的挥出巴掌。
抽在那咫尺间的倾国面庞上。
“啪……”
不是一声,是两声,因为那巴掌抽下后,吕布刚刚好把茶壶放回桌上。
壶底磕碰桌面的声响,被压下去了。
从吕布起身出招,到李祀接招,不过须臾。
以至于凉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红润。
“你刚才是真要杀他……”
语气笃定,不含疑问……
如幽深大湖,酝酿波涛,站在十几步远外的李祀感觉更为直观清晰。
凉那无可估量多少的混厚气数,在这一刻可以是沸腾。
望气之下,李祀目瞪口呆的发觉,凉命池之中气运喷涌而出,弥漫在她周身,纯黄气数模糊凝结成形,竟似一身扩大几倍之后的王侯冕服。
那一条懒散的碧色蛟龙,眼睛完全睁开,整体扩大,慢慢盘绕在气数冕服之上。
一个女孩在这仿佛巨大图腾般的冕服龙影虚影的笼罩下,却完全并不柔弱。
一头长发无风飘动,裙摆轻扬,其上莲花祥云殷红。
伸出手臂捻了捻耳畔青丝,有意无意的望了望,那青色蛟龙就乖巧缓缓绕在她手臂之上
而在这一刻,凉的气势达到。
让人只想跪地膜拜。
女子如龙,更如仙魔。
只有李祀这种精通望气神术之人,才能观赏着堪称磅礴的大气景观。
而在吕布看来,只觉得压迫无比,竟仿佛某次她一人独自遥望几万敌军铁甲干戈。
然后就听见这个女孩儿,宛如主宰天下的君王,指了指李祀对着吕布轻声而不容抗拒的道:“跪下和他请罪,我这次饶你……”
吕布笑容清淡,双手拄着的画戟,被压悄然入地半尺。
然后她居然伸出一只手,近乎挑衅的捏了下凉的精致鼻子,语气仿佛逗弄孩子。
“我好怕……”
吕布被自己这举动逗笑,笑的很开心。
凉面无表情……默默盯着她。
而此刻李祀真则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因为在气机勾引之下,就是自己命池之内的那条鲤鱼都灵气四溢的在浅浅的命池中跳跃。
更别是正面对着凉压迫的吕布,在李祀眼中,吕布命池之内,气数斑驳,有红黄淡青三色,却只算浓郁,并不能如同凉混厚到凝结成液滴。
然后在接下来天下只有李祀一人能见到的一幕,让他啼笑皆非,然后惊叹无比。
吕布的命池之内,居然跳出一只雪白兽,如猫如狗如熊,通体纯白。
趴坐在吕布肩头,抱着一根青翠苗啃着……
然后看着那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蛟龙,挥了挥手中灵苗,打开它都要伸过来的爪子。
那蛟龙吃痛,稍有收敛。
那只雪白兽也安静的继续抱着那啃不动的青翠草啃着。
命格一物,乃是凝聚先天命数,后天人运,个人秉性,因缘际遇等等因素随机凝结而成,其品质高低从来不以大外貌而断。
可这只可爱到毫无气势可言的雪白兽,实在是和眼前这个白衣女子不搭配。
按照李祀的想法,怎么她的命格也该是狼虎之类的凶兽。
不过这等无厘头想法,也就是一个念头罢了,而真正让他瞩目的还是那只白兽抱着的那一根翠绿苗。
在那本残破黑书内灵苗篇记载,此灵苗名曰
“不渡草……”
“有机缘得此灵苗主位者,皆身世坎坷有屠家灭族之恨,有万夫不当之勇,天性有佛不可渡之嗔痴,有兵败身死之终局……可叹可悲……”
“余做此卷时,寻正野史文字间隙,推敲可知,主此灵苗者皆男儿,其中最彪炳者,西楚霸王项羽……”
“感念其不肯过乌江……固斗胆定名“不渡草”
“姑且戏言之,若真有女子使不渡草认主,在下叹其惊艳,亦悲其凄惨……”
李祀轻轻叹息,上前,切入陷入僵局的两个女子之间。
轻轻揽过一脸执拗非要吕布跪下的凉,柔声道:“算了……”
丫头执拗摇头,李祀笑道:
“那我也打不过她怎么办……要是吕将军发怒孤注一掷,你我还不得死在这儿,就是我拼死拦着,你也未必跑的掉啊……你还没吃够胡萝卜吧……舍得死?”
丫头凑近李祀的耳朵,声音浅浅痒痒:
“你教我的东西,我学会不少了……以我气数之混厚,拼着耗掉一大半,多就是以后争霸天时地利人和皆不顺……但是还是杀得掉的……”
“否则我不开心啊……我这辈子,开心最重要了……”
话间,她拍了拍那只蛟龙的头,其练气进步之神速,让李祀咋舌,到底根骨灵性到逆天妖孽。
李祀轻轻敲打她的脑袋,笑眯眯的训道:
“你又任性了,你要是非这样,我心疼的……”
凉怔怔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耍赖的蹭了蹭李祀,声的道:“那听你的吧……”
李祀松了口气,这丫头可是一时兴起能把所有大局抛开的任性家伙,今天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冲着吕布柔声道:
“各取所需也好,为国为民也罢,在下替我家丫头多谢将军,日后陪董卓走一次洛阳……你们间的利益交换不去管,李某欠将军一个人情,必有重谢……”
吕布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李祀摸不清她心里想法,有些插科打诨的无理手道:
“将军何苦这般严肃…可惜了天赐国色……笑一个又如何………”
……
凉和李祀从吕布那里出来,上了马车,丫头就没有言语,走出去老远,才语气挺怪的道:“你刚才还让她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头其实是为了护着她……”
李祀哭笑不得的瞪了一眼丫头,语气温且感慨:
“哪有的,不过是觉得,男人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无论她出彩惊艳,还是平庸粗陋,总该慈悲宽厚些的…
无论哪个女子,都有自己的苦…找不到人的那种……”
凉似懂非懂,然后又过了半晌,才闷闷的道
“猪……最迟今年下雪,我就要走了……”
听着她悲伤的语气,对于这早有预料的李祀,搓了搓脸,冲淡阴郁情绪。
对她摆出一个灿烂笑脸:“好好保重,等我去找你……相信我,再见面很快的……”
“哦……”
……
吕布的宅院,她怔怔发呆,突然想起从到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凉的那样,给她做饭,叮嘱她添衣服,给她讲故事
她只能一个人在大山里面搏杀,吃不饱肚子,六七岁的时候,找到一枚果子都会开心至少今天不会饿死。
就是被荆棘石子刺伤出血,都只能自己躲起来悄悄的舔干净。
从时不时的哭鼻子,到不再流泪。
从瑟瑟发抖的怕黑,到什么都不怕。
所以她才会情绪莫名失控的刺出那一戟
吕奉仙,十八年,颠沛流离,无人可依。
缓缓抚过凉打过的脸颊,红痕浅浅,如茶花脉络。
不疼。
一贯笑容温,常挂脸上的她,板起脸。
不笑。
ps:第一卷快完了,基本还剩下的两个主要情节就是
《白雪歌送凉离家》以及《凤雏上书,天变》然后开第二卷,这本书开幕第一卷写的相当艰难了,主要是琐事太多,没有太多时间,心情不好,没有太多情绪。但是希望能顺利熬过去吧......第一卷最后两万字。